女人的手緩緩抬起，指向陳默身后。

  他沒有回頭。

  那根懸在半空的指尖已開始風化，像被風吹散的灰燼。整片空間仍在崩塌，鏡面層層剝落，如同褪皮的蛇。

  可那些碎裂的鏡片并未墜地，而是懸浮著，邊緣泛出淡金色的微光，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

  林小棠跪在地上，右手掌心血肉模糊，但她仍撐著地面，試圖站起。蘇明遠喘著粗氣，警服上的編號已經消失，但左臂僵硬如鐵，動彈不得。

  秦月蜷縮在角落，手指摳進地板縫隙，指甲翻裂，嘴里反復念著一句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陳默低頭看向手中的錄音機。

  機器還在運轉，磁帶緩慢轉動，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剛才那一刺，銀簪穿透本體核心，崩解了鏡盾結構，卻沒終結一切。真正的變化，是從那之后才開始的。

  光出現(xiàn)了。

  不是從上方，也不是來自四壁。它自殘骸中滲出，像是從尸體里滲出的血，無聲蔓延。

  起初只是幾縷游絲，很快便織成網，覆蓋整個空間。溫和、穩(wěn)定、帶著脈動般的節(jié)奏，像呼吸。

  “這光……”林小棠抬頭，胎記忽然灼燙起來，皮膚表面浮現(xiàn)出細密裂紋，“它在叫我的名字?！?br />
  陳默蹲下身，將錄音機貼近地面。指針輕微擺動，幅度不大，但頻率與胎記的跳動完全一致。

  他皺眉，又往前挪了一步，靠近光源最密集的區(qū)域。這一次，指針劇烈晃動了一下，隨即歸于平穩(wěn)。

  “不是隨機的。”他說，“它有規(guī)律?！?br />
  蘇明遠靠墻站著，額角滲出冷汗。他在光中看到了什么——一個穿舊式警服的男人，背對著他，手里拿著一把刻字匕首。那人沒有回頭，只是緩緩舉起手臂，刀尖對準自己后頸。

  “別過去。”他忽然開口，聲音發(fā)緊，“那光有問題?！?br />
  陳默沒答，只是取下左手腕的紅繩，纏繞在錄音機外殼上。繩子剛接觸機身，立刻變得滾燙。他迅速松手，發(fā)現(xiàn)繩結處已微微焦黑。

  “能量傳導?！彼吐曊f，“它在吸收信息，也在釋放信號?！?br />
  林小棠掙扎著爬到中央殘骸旁。她盯著那團仍在散發(fā)光芒的物體，咬牙將右手胎記按向地面。

  一滴金色血液落下，還未觸地，就被一道細長的光線卷住，拉入空中，融入光幕。

  剎那間，聲音響了起來。

  斷續(xù)、模糊，像是從極遠處傳來：“默兒……別信光……”

  陳默猛地抬頭。

  那是母親的聲音。

  他立刻調轉錄音機方向，開啟全頻段捕捉模式。機器內部發(fā)出輕微嗡鳴，指針快速偏移，記錄下那段波動。與此同時，光流出現(xiàn)短暫扭曲，仿佛受到干擾。

  “她在警告我們。”林小棠喘息著說，“這不是出口，是陷阱?！?br />
  陳默盯著光幕，眼神漸冷。他想起母親留下的筆記里提過一種現(xiàn)象：當執(zhí)念過于強烈，會在特定介質中形成共振場，模仿親人的聲音，誘導調查者深入核心。

  這種場通常依附于鏡子、水影或金屬反光，而眼前這片光，正符合所有特征。

  “它不是救贖。”他說，“它是聚合體。”

  蘇明遠抬頭看向頭頂的裂縫。那里曾投影出八十年代警員集體埋葬自己的畫面，如今只剩一片空白。但他知道，那不是結束，而是中斷。

  “你們以為在探索真相？”地下突然傳來聲音，低沉、清晰，帶著笑意，“你們只是在完成獻祭的最后一環(huán)。”

  周懷安。

  陳默握緊錄音機，沒有回應。他知道對方不在這里，聲音是通過某種共鳴結構傳來的，就像廣播信號，借由這片空間的殘余結構放大。

  “光是鑰匙?！鼻卦潞鋈婚_口，聲音嘶啞。她不知何時坐直了身體，雙眼布滿血絲，“也是鎖?！?br />
  她抬起手，手機屏幕雖黑，下方卻有微弱光流游走，如同活物。那光與空中主光源同步脈動，頻率完全一致。

  陳默立即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們一直以為光是被動存在的殘余能量，實際上，它是主動運行的系統(tǒng)。

  每一段聲音、每一次脈動，都是篩選機制的一部分。誰若被誘導回應，就會成為下一個供能源。

  他重新打開錄音機，關閉揚聲器，只保留輸入模塊。然后示意林小棠靠近。

  “再試一次?！彼f，“用胎記劃動光幕邊緣?！?br />
  林小棠點頭，強忍疼痛抬起右手。指尖劃過空氣，胎記接觸光流的瞬間，皮膚炸裂出血，但一道暗金軌跡隨之浮現(xiàn)，呈波浪狀延伸，形似聲波圖譜。

  陳默瞳孔微縮。

  那是他曾在母親書房見過的符號——靈頻符線。用于標記高密度執(zhí)念的頻率區(qū)間。當年她研究禁忌儀式時，常用這種方式解析怨靈殘留的信息。

  “光里藏著指令?！彼f，“它想讓我們聽見某些東西，也想讓我們忽略另一些?！?br />
  蘇明遠盯著自己胸口，那里曾浮現(xiàn)契約虛影?，F(xiàn)在雖然消失，但皮膚下仍有異樣感，像是有什么東西嵌在組織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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