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盡頭的拱門后，空氣像凝固的水。

  陳默抬腳跨過門檻，風衣下擺掃過地面符文，那刻痕立刻泛起一層灰白光暈，隨即暗下去。

  他沒停步，錄音機從內袋取出，耳機塞進耳道，增益調到最大。波形圖剛開始跳動，就被一股低頻震蕩壓成鋸齒狀。

  林小棠靠在秦月的金屬架旁，右手掌心貼著墻，布條滲出暗紅。她閉著眼，呼吸短促：“它知道我們來了?！?br />
  蘇明遠站在最后，槍口微微上抬。他的左肩已經(jīng)完全透明，倒影里的自己正緩緩低頭，嘴唇開合，像是在念什么。本體沒有反應，只是手指扣得更緊。

  陳默往前走了三步，停下。他按下錄音機播放鍵，一段扭曲的音波擴散出去——是從婚書殘頁提取的聲紋。音波觸到前方十米處時，空氣中出現(xiàn)短暫的凹陷，輪廓隱約成鼎形。

  “中央?！彼f。

  沒人接話。林小棠突然悶哼一聲，整個人滑坐在地，右手猛地抽離墻面。掌心皮下浮現(xiàn)出幾道斷續(xù)線條，像被無形筆鋒劃過。

  陳默蹲下，掀開她手腕上的布條。新生紋路還在延伸，邊緣發(fā)燙?！斑€能撐?。俊?br />
  她點頭，聲音發(fā)顫：“陣眼在那兒……銅鼎。他們不是自愿的，是被名字綁進去的。”

  蘇明遠走近一步：“什么意思？”

  “生辰?！绷中√拇丝跉猓岸ι峡痰?，全是他們的生辰八字。順序按七日歸律排，每七個人一組，補一次空缺。簽了字的，魂就卡在鏡子里，等下一個‘第七人’來換。”

  陳默站起身，走向中央。地面符文隨著他的腳步逐一亮起，又在他身后熄滅，仿佛路徑被實時抹除。

  銅鼎立在場地正中，高約一米五，三足兩耳，表面布滿刻痕。陳默靠近后看清了——那些不是裝飾，是名字和日期。0317、073、109……每一個編號都對應一名刑警，包括蘇明遠的父親。

  他取出警徽，貼在鼎身“0317”位置。金屬接觸的瞬間，鼎內傳出一聲輕鳴，像是回應。

  “執(zhí)法者身份能觸發(fā)共鳴?！标惸仡^，“但只限于簽署契約的人。”

  蘇明遠走上前，將警徽按在同一個位置。兩枚警徽同時震動，頻率疊加后，鼎內開始滲出灰霧。

  霧氣升騰，在空中凝聚成人影——七名身穿舊式警服的男人，面容模糊，卻都朝著同一方向邁步。

  “他們在走?！绷中√目恐鴫φ酒饋恚安皇枪簟侵貜??！?br />
  陳默迅速打開錄音機，切換至頻譜捕捉模式。灰霧中藏著一段極低頻信號，節(jié)奏錯亂，卻依稀可辨旋律。

  他調慢回放速度，耳機里傳出斷續(xù)哼唱——是他母親常哼的安魂調，但音節(jié)被拉長、扭曲，夾雜著咒語般的低語。

  “守序者……終契不可逆……第七人必須歸位……”

  秦月的手表殘骸突然亮了一下，畫面定格在某個客廳：一個男人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握著手機，屏幕正是她的直播界面。下一秒，那人仰面倒下，胸口起伏停止。

  又一道畫面閃現(xiàn)——小女孩趴在桌邊寫作業(yè)，頭一點一點，然后歪向一側，再沒動彈。

  “她在傳。”蘇明遠盯著手表，“不只是我們看到的這些?！?br />
  陳默立刻拔掉錄音機外接線，切斷信號輸出?？墒直硪琅f亮著，血紅色的“正在直播”四個字穩(wěn)定閃爍。

  “不是設備問題?！彼f，“是儀式本身在借用她的頻道?！?br />
  林小棠突然抬手，指向鼎底：“那里有裂縫，銅鈴能塞進去?！?br />
  陳默蹲下查看，果然發(fā)現(xiàn)一道細縫，剛好能容納一枚銅鈴。他從口袋取出第一枚——來自殯儀館停尸柜的那只，表面刻著“073”。

  投入。

  銅鈴落鼎，發(fā)出清脆一響?；异F中的人影清晰了一分，面容變得可辨。其中一人抬起頭，看了陳默一眼。

  第二枚投入，“109”。

  第三枚，“204”。

  每投入一枚，鼎內低語就加快一分，安魂調的變奏也愈發(fā)急促。等到第六枚落下，整個空間開始輕微震顫，地面裂開細紋，符文逐一熄滅。

  最后一枚，編號“0317”。

  陳默捏著銅鈴，沒立刻扔進去。他看向蘇明遠：“你父親簽的字，對嗎？”

  蘇明遠沒說話，只是抬起左手，按在鼎身上。他的倒影終于抬頭，眼神與他對上，嘴唇開合，無聲說了兩個字。

  “快走?！?br />
  陳默把最后一枚銅鈴投入鼎中。

  剎那間，鼎內爆發(fā)出刺目白光。安魂調的旋律反向響起，與母親的聲音重疊。錄音機自動啟動，波形圖劇烈波動，警徽發(fā)出持續(xù)清鳴。

  灰霧翻涌，七名刑警的身影重新浮現(xiàn)，這一次不再模糊。他們并肩站立，面向銅鼎，然后集體轉身，朝一面虛空中升起的鏡子走去。

  步伐沉重，卻堅定。

  沒有掙扎，沒有哭喊，只有沉默的前行。

  蘇明遠喉頭滾動，手指緊緊攥住槍柄。他的倒影松開了槍，雙手垂下，眼神竟露出一絲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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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棠靠在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