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飄向銅鼎的瞬間，地面塌陷。

  陳默來不及收回腳，身體驟然失重，耳邊風(fēng)聲未起，腳底已觸到堅硬地面。

  他踉蹌半步穩(wěn)住身形，風(fēng)衣下擺掃過某種濕潤表面，留下暗紅拖痕。

  四周火葬場結(jié)構(gòu)正在軟化，墻體如蠟般向下流淌，金屬支架扭曲成藤蔓狀，延伸進天花板的裂縫。

  一具具棺材從地底隆起，木質(zhì)表面滲出溫?zé)嵫E，順著棺身滑落，在地面匯成細流。

  每具棺材開合一次，位置便偏移數(shù)尺，如同被無形之手重新排列。

  他左手迅速探入內(nèi)袋，確認(rèn)錄音機仍在。指尖觸到紅繩末端，察覺其微溫——不是體溫傳導(dǎo)，而是自身散發(fā)熱量。

  “貼墻。”他低聲道，聲音未落，已側(cè)身靠向身后殘存的焚化爐輪廓。

  林小棠和秦月緊隨其后，三人背脊緊貼冰冷金屬，避開中央不斷移動的棺群。

  秦月肩上的設(shè)備殘骸突然震動，屏幕裂痕中浮現(xiàn)灰綠色熱成像畫面。

  圖像模糊，但能辨識出棺材移動軌跡呈現(xiàn)出規(guī)律性波動，頻率與心跳一致。

  陳默盯著最近一具開啟的棺材，棺內(nèi)空無一物，內(nèi)襯布料被血浸透，邊緣卷曲。

  他取出母親銀鏡，未直接照射，而是將其斜置于地面，利用反射觀察對面棺材內(nèi)壁。

  鏡中影像清晰：刻痕深陷，數(shù)字“0317”與刑警隊徽記并列，下方有一行小字，筆跡熟悉——是蘇明遠檔案上的簽名風(fēng)格。

  林小棠右臂垂在身側(cè)，袖口焦黑處有細微蠕動。她咬住下唇，抬手按向胎記位置。

  皮膚發(fā)燙，地圖輪廓在壓力下更加鮮明，指向正前方一具貼有照片的棺材。

  照片上是蘇明遠，身穿現(xiàn)役警服，背景為警局門口。但照片邊緣泛黃卷曲，像是存放多年。

  “是它。”她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棺材開合的沉悶聲響。

  陳默點頭，正要上前，其余棺材突然加速圍攏，形成環(huán)形封鎖。

  棺蓋縫隙中伸出蒼白手臂，指尖彎曲，抓撓空氣。其中一只手腕戴著黑色表帶，款式與蘇明遠昨日所戴一致。

  雜音響起，來自棺材內(nèi)部，頻率與警用對講機通話時的背景噪聲完全相同。

  斷續(xù)播報著編號：“……0315……失聯(lián)……0316……確認(rèn)死亡……0317……即將歸隊……”

  林小棠右手猛地抽搐，胎記處皮膚裂開細縫，滲出血珠。她未松手，反而加重按壓，指腹被燙出水泡。

  陳默蹲下身，將銀鏡平放于血跡交匯處。鏡面吸收液體，邊緣浮現(xiàn)出極細的銀色紋路，如同活物般向中心蔓延。

  地面開始震顫。

  一聲低語從地底傳來，穿透棺材、血流與金屬摩擦聲，清晰可辨：“你們逃不出這個輪回。”

  周懷安的聲音。

  陳默舌尖抵住上顎，用力咬下。血腥味在口腔擴散，意識瞬間收緊。他未抬頭，右手已將銀鏡翻轉(zhuǎn)，鏡面朝上，血珠順著手腕滑落，滴入鏡心。

  銀鏡驟然亮起，強光如刀劈開血霧。

  七具棺材同時爆開。

  棺蓋掀飛，砸向四周墻體，反彈落地時已碎裂成片。

  棺內(nèi)未見尸體，只有一具具由鏡片拼合而成的人形緩緩坐起。它們通體銀白，表面映照出周圍環(huán)境，卻扭曲變形，如同被拉長的倒影。

  人形站起，動作整齊劃一。警服輪廓顯現(xiàn)，肩章、領(lǐng)徽、腰帶扣環(huán)皆與現(xiàn)役刑警制式一致。胸口位置浮現(xiàn)出半透明警徽，編號分別為0311至0317。

  最后一具人形胸前，正是“0317”。

  它們沒有臉，頭部光滑如鏡，映出陳默三人身影，但影像中他們的動作慢了半拍，仿佛延遲播放。

  秦月肩上設(shè)備徹底黑屏，音頻接口停止震動。就在這時，周圍鏡面人動作驟然加快，秦月來不及多想，下意識貼近陳默。

  七具鏡面人同步轉(zhuǎn)頭，面向中央。

  陳默站在原地，左手緊握紅繩，右手仍持銀鏡。鏡面光芒漸弱，但紋路未消，反而向背面延伸，滲入木質(zhì)手柄。

  林小棠右臂袖口滑落，露出焦黑皮膚下的地圖紋路。血珠順著手腕滴落，在地面匯聚成微小血洼。她盯著編號0317的鏡面人，嘴唇微動，卻未出聲。

  秦月突然伸手抓住陳默左臂，力道極大。

  她指著鏡面人腳下的地面。

  血洼倒影中，映出的不是當(dāng)前場景。

  而是七具棺材整齊排列，蓋子緊閉，表面貼著七張照片——其中一張，是陳默本人，穿著壽衣，面容枯槁，額角貼著招魂紙。

  陳默低頭看去。

  血洼表面波動，倒影消失。

  他抬起銀鏡，對準(zhǔn)編號0317的鏡面人。

  鏡中火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