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自我埋葬的儀式
光門在身后閉合的瞬間,陳默的鞋底碾過一片碎玻璃,發(fā)出短促的斷裂聲。那聲音沒有回響,像是被地面吸了進去。
他向前一步,腳掌落下時感受到石面微弱的彈性,如同踩在干燥的皮膚上。
七具尸體呈環(huán)形跪伏在符陣中央,背脊挺直,雙手交疊于胸前,每具尸體的指節(jié)都泛著青灰色,卻未腐爛。
他們的臉朝向陣心,眼瞼閉合,嘴角微微下壓,像是在承受某種無聲的重量。
陳默沒有靠近,而是將銀簪從錄音機上取下,簪尖輕點最近一具尸體的手腕內(nèi)側(cè)。
測靈儀鏡片泛起漣漪,指針在0.3赫茲區(qū)間輕微震顫。他屏息,聽見儀器內(nèi)部傳出極低的共振——那頻率與林小棠胎記的跳動完全一致。
“不是死亡?!彼f,“是同步休眠?!?br />
林小棠站在他身后半步,右手被紅繩緊緊纏繞,繩結(jié)壓住胎記裂口。
她沒說話,但指尖在風(fēng)衣口袋里蜷縮了一下。胎記正持續(xù)發(fā)燙,像有鐵屑在皮下移動。
秦月蹲下,從破碎的直播設(shè)備里抽出一段殘余信號線,接口處還連著半截電池。
她將導(dǎo)線一端貼在尸體胸口,另一端搭在自己手腕脈搏處。
屏幕早已熄滅,但電流殘跡在導(dǎo)線表面游走,映出斷續(xù)的畫面:七個人同時抬起左手,將刑警證按進心口,動作整齊如排練。
“他們在簽字?!鼻卦碌吐曊f,“用命簽的?!?br />
蘇明遠站在環(huán)形外側(cè),警徽仍貼在地面。他彎腰,用指尖抹去一具尸體胸前的塵灰。
血漬覆蓋了證件編號,但擦拭后浮現(xiàn)出暗紅色的紋路——齒輪咬合婚書的圖案,線條精細如刺青。
他抬頭看向陳默,“這不是警用標識。”
陳默點頭,蹲下身,以銀簪邊緣撬開中央尸體的衣領(lǐng)?;闀唤菑男乜诨觯埫娣狐S,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燎過又強行復(fù)原。他沒有伸手去拿,而是示意林小棠后退兩步。
“你靠近會觸發(fā)鏈接。”他說,“剛才你看到什么?”
林小棠呼吸一滯,“我妹妹……穿婚服,跪在鏡前。有人從背后抱住她,鏡子里……沒有影子。”
陳默沉默片刻,將紅繩另一端系在自己左手腕,與林小棠的手腕相連。繩結(jié)收緊時,兩人的脈搏在皮下以相近的節(jié)奏短暫同頻。
他伸手取出婚書,紙張觸手冰冷,仿佛剛從冰水中撈出。
就在他翻開第一頁的瞬間,林小棠的胎記猛然滲出黑血,血珠順著手腕滑落,在紅繩上燒出細小的焦痕。
陳默立刻將銀簪刺入婚書邊緣,簪身沒入紙面三寸,發(fā)出金屬刮擦骨質(zhì)的聲響。
錄音機從風(fēng)衣內(nèi)袋滑出,他按下錄音鍵,揚聲器隨即傳出一段扭曲的聲波——女聲低語,夾雜著金屬齒輪轉(zhuǎn)動的節(jié)奏。
反向播放。
聲波在空氣中分裂,投影出半透明的畫面:一名女子被七面銅鏡圍困,鏡面不斷吞吐她的影像。
她跪在符陣中央,手中握筆,在婚書上簽下名字。每簽一筆,一面鏡碎裂,碎片嵌入她的皮膚。最后一筆落定時,她的身體開始透明,被鏡面徹底吸走。
空中影像持續(xù)三秒,隨即消散。
陳默盯著婚書上的簽名——周懷安之妻,林晚秋。
蘇明遠突然出聲:“這個齒輪符號……我見過?!彼堕_襯衫領(lǐng)口,露出鎖骨下方一道陳年疤痕,形狀與婚書紋路完全一致。
“我父親死前……燒毀的日記里有這個標記。他說,那是‘活人簽契,死人執(zhí)約’的憑證?!?br />
陳默沒回應(yīng)。他將銀簪拔出,婚書殘片在手中迅速碳化,化為灰燼飄落。就在最后一片灰燼觸地的剎那,七具尸體同時睜眼。
眼白渾濁,瞳孔收縮如針尖。
他們緩緩站起,動作僵硬卻協(xié)調(diào),雙手仍交疊于胸前。刑警證從衣袋中滑出,金屬證件在空中變形,邊緣拉長、彎曲,化作七片弧形鏡片。鏡片飛旋,圍繞符陣中心重新排列,組成新的符陣結(jié)構(gòu)。
空中再次浮現(xiàn)影像,比先前更加完整:二十年前的雨夜,七名刑警圍站銅鼎前,割腕滴血。
林晚秋被綁在中央鏡柱上,口中念誦契約條款。每念一句,一名刑警倒地,心臟停止跳動。
最后一句結(jié)束時,她微笑,鏡柱爆裂,她的身體化為光點,被主鏡吞噬。
影像定格在她消失前的最后一幀——她望向鏡頭,嘴唇微動。
陳默讀出了那句無聲的話:“等我回來?!?br />
尸體開始移動。他們轉(zhuǎn)身,面向陳默,齊步向前。鏡片鎖鏈在空中震顫,發(fā)出低頻嗡鳴,頻率與林小棠胎記跳動完全同步。
陳默后退半步,將銀簪抵在掌心。刀尖刺破皮膚的瞬間,血珠順著簪身滑落,滴在婚書殘片上。血跡迅速蔓延,覆蓋焦痕,形成一道新的符線。
他閉眼,回憶父親筆記中的封印口訣,低聲念出第一句。
尸體停步。
鏡片鎖鏈的嗡鳴減弱。
林小棠突然抬手,將胎記按向空中投影的邊緣。黑血從裂口涌出,順著她的手臂流下,在地面匯成細線,與符陣殘跡相連。
投影開始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