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燈的閃爍與錄音機指針的震顫在黑暗中劃出同一道弧線。

  陳默沒有遲疑，將錄音機貼緊胸口，按下播放鍵。母親的聲音再度響起：“別讓他進去?！?br />
  聲波如錨，穿透虛空，四周的力場微微扭曲，眾人腳下一沉，終于踏上了實體。

  階梯盡頭并非地面，而是一片懸浮于空中的血池。它沒有邊界，也不反射光線，只是靜靜地鋪展在半空，像一張被拉伸至極限的記憶薄膜。

  池面泛著暗紅光澤，隱約可見人影沉浮其中，制服輪廓分明——是刑警隊的人，全部浸泡在內(nèi)，雙眼緊閉，意識封存。

  林小棠立刻蹲下，右手掌心貼向池緣。新生皮膚剛觸到血面，金光便自掌紋中滲出，沿著池邊擴散。

  血池表面翻涌起漣漪，倒映出的畫面驟然變化：陳默看見自己童年臥室的門緩緩打開；蘇明遠看見警局值班室的燈光熄滅；秦月看見鏡頭前那張無臉的人影正轉(zhuǎn)過頭來。

  幻覺襲來的一瞬，林小棠猛然收緊手指，金光暴漲，將三人意識拉回。

  她喘息著收回手，掌心已有大片鱗片剝落，露出鮮嫩血肉。“這不是血，”她說，“是意識的凝結(jié)體，被強行壓縮成液態(tài)?！?br />
  蘇明遠低頭看向自己的警徽，金屬表面依舊滾燙。他沒再猶豫，一把摘下，扔進血池。

  墜落的瞬間，警徽在池面激起一圈波紋，所有沉浮的身影都輕微抽搐了一下。

  “他們還活著?！碧K明遠聲音低啞，“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在被替換——不是死亡，是被填入別人的記憶。”

  陳默從風(fēng)衣內(nèi)袋取出一枚舊式警徽，非制式，邊緣磨損嚴重，正面刻著“第七人”三字。

  他高舉過頭，警徽懸于血池上方。池面立刻泛起劇烈波動，一道道編號浮現(xiàn)——、、……全是當年失蹤刑警的檔案編號，整齊排列，如同名單。

  編號浮現(xiàn)的剎那，血池中央緩緩升起一物。

  是項鏈，銀質(zhì)鏈身，墜子為一枚橢圓形鏡片，背面刻有“懷安”二字。它靜靜懸浮，不沾血水，卻與整個池體共振。

  秦月的直播設(shè)備突然自動開啟，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瞳孔劇烈收縮。

  一股數(shù)據(jù)流順著設(shè)備線路直沖大腦，她踉蹌后退，嘴唇顫抖，發(fā)出不屬于她的聲音：“……第七人不在……儀式還能繼續(xù)……”

  林小棠沖上前，右手覆上她雙眼。金光自指縫溢出，與設(shè)備屏幕的信號激烈對抗。

  秦月身體劇烈震顫，鼻腔滲出血絲，但那股入侵的意識終究被阻斷。林小棠的手掌再次撕裂，血珠滴入血池，激起一圈微弱金紋。

  林小棠所蘊含的特殊能力與這血池似乎有著某種隱秘的聯(lián)系，這血珠融入，金紋便是她體內(nèi)特殊力量與血池交織所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也是她嘗試進一步探尋血池秘密所付出的代價。

  “它在讀取周懷安的記憶?！绷中√囊а?，“項鏈是鑰匙，也是容器，封著他妻子的最后一絲執(zhí)念。”

  陳默盯著項鏈，銀簪已握在手中。他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將錄音機緩緩沉入血池。

  磁帶自動運轉(zhuǎn)，父親的聲音從池底傳來：“入口在記憶最深處?！甭暡ㄅc血池共鳴，眾人腳下的空間穩(wěn)定下來，不再有被拋離的錯覺。

  他縱身躍入。

  身體并未沉沒，而是像穿過一層溫?zé)岬哪ぃ庾R瞬間被拉入血池內(nèi)部。

  眼前是無數(shù)交錯的記憶片段：刑警們在案發(fā)現(xiàn)場奔走、在審訊室怒吼、在深夜獨自翻閱卷宗。他們的記憶被抽離、重組，灌入某種固定的模式。

  而在最深處，站著一個女人的身影。她穿著未完成的嫁衣，背對陳默，手中握著那條項鏈。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搖頭。

  陳默舉起銀簪，刺向項鏈。

  銀簪觸碰到鏡面墜子的瞬間，整片血池凝固。時間仿佛停滯，所有沉浮的身影同時睜眼。他們的目光穿透血層，直視陳默。

  項鏈碎裂。

  鏡片崩解成無數(shù)光點，銀鏈寸寸斷裂，墜入血池。那一瞬，所有鏡面——墻上的、地底的、天花板倒影的、秦月設(shè)備鏡頭的——同時爆裂。碎片并未墜落，而是懸浮空中，拼合成一幅全息影像。

  影像中，周懷安立于祭壇中央，手持未完成的卷軸，面前七根蠟燭僅點燃六支。他抬頭望向空缺的位置，聲音沙?。骸暗谄呷恕瓰楹尾粊?？”

  背景是1987年的儀式現(xiàn)場，符紙飄飛，香爐傾倒。祭壇中央的鏡子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一片虛無。

  血池開始干涸。那些被封存的刑警一個個從池中站起，濕透的制服滴著無形的液體，眼神清明。他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列隊，面向陳默，抬手敬禮。

  蘇明遠站在最前，抬起手，動作標準，卻帶著一絲遲疑。他的警徽仍在風(fēng)衣內(nèi)袋，但胸口的位置，已經(jīng)感覺不到熱度。

  林小棠跪坐在池邊，右手掌心的傷口不斷滲血，金光卻越來越弱。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新生皮膚下，有一道細小的裂痕正在蔓延。

  秦月的設(shè)備屏幕徹底黑了，但她的手指仍死死按著開機鍵，仿佛怕一松手，剛才看到的一切就會消失。

  陳默站在干涸的血池中央，銀簪垂在身側(cè)，簪尖殘留著一絲銀光。他抬頭看向那幅全息影像，周懷安的臉在碎鏡中不斷閃爍。

  影像的最后一幀，周懷安轉(zhuǎn)過身，望向鏡頭外的某一點，嘴唇微動。

  陳默聽清了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