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的指針向前跳了一格，金屬外殼在陳默掌心留下一道溫熱的擦痕。他沒再看它，而是將注意力轉向林小棠手中的DV。設備仍在運行，屏幕幽幽泛著藍光，錄制狀態(tài)的紅點持續(xù)閃爍。

  “回放那段數(shù)據(jù)?！彼f。

  林小棠按下播放鍵。畫面中是祭壇石板上浮現(xiàn)的記憶殘影，音頻波形在錄音機屏幕上同步滾動。陳默將耳機接上，逐幀分析聲頻。在第19分37秒處，波形出現(xiàn)異常疊加——兩個聲源同時存在，一者是秦月原本的語調，另一者低沉、斷續(xù)，像是從深井底部傳出。

  “這不是干擾。”陳默摘下耳機，“是共存。”

  DV突然頻閃，畫面定格在秦月的臉。她坐在鏡頭前，嘴角微微上揚，但眼神空洞。下一秒，她的頭緩慢轉向右側，動作不連貫，仿佛被無形絲線牽引。

  林小棠右臂胎記驟然發(fā)燙，皮膚表面浮起一層細密水珠。她猛地抓住陳默手腕：“不是她。里面有別人。”

  話音未落，屏幕中的秦月開口，聲音卻已變質：“契未閉，門將啟?！?br />
  字句清晰，用的是古體語序，尾音拖長，帶著金屬質感的回響。直播觀看人數(shù)在瞬間從三位數(shù)跳至無法顯示的亂碼，服務器負載警報在后臺無聲炸開。

  陳默迅速啟動錄音機，麥克風對準DV揚聲器。波形圖上，鋸齒狀的高頻信號如鏡面裂紋般蔓延開來。他調整增益，試圖分離雙頻段，卻發(fā)現(xiàn)次人格發(fā)聲時，主頻段反而被壓制，仿佛原本的秦月正在退場。

  “她在被覆蓋。”林小棠盯著屏幕，“但這個人……她不是外來的。她是被困住的?！?br />
  蘇明遠伸手去拔電源線。就在指尖觸碰到接口的剎那，DV自動切換至備用供電模式，屏幕亮度驟增，一道強光自鏡頭射出，在對面墻壁投射出立體光網(wǎng)——整座城市的地下管道結構在空中展開，粗細不一的管線交錯如神經網(wǎng)絡，數(shù)十個節(jié)點閃爍著暗紅色微光。

  “這些位置……”蘇明遠瞇起眼，“和八十年代幾起懸案的拋尸點重合?！?br />
  陳默沒有回應。他取出胎毛筆，輕輕擱在錄音機邊緣。筆尖殘留的黑水滲入設備縫隙，波形圖的鋸齒邊緣開始平滑。次人格的聲音逐漸清晰，不再夾雜雜音。

  “子時三刻，血引管脈，鏡妻守門。”那聲音重復著，語速緩慢，每個字都像刻入空氣。

  陳默將懷表貼在耳側。內部齒輪的震動節(jié)奏與低語完全一致，分毫不差。他翻過表盤，三點十三分的指針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召喚。

  “這不是預言。”他低聲說，“是回放?！?br />
  林小棠忽然蹲下，用指尖蘸取地面殘留的水跡，在DV操作面板上輸入“”。屏幕閃爍兩下，光網(wǎng)局部聚焦，三條主排污管被高亮標注，終點指向城市東南方向的E-7-1987井口。

  “時間就是密鑰?！彼f。

  陳默將匕首從內袋取出，刀柄上“蘇明遠”三字已被血跡覆蓋。他用刀尖輕觸DV鏡頭，血痕在玻璃表面擴散，形成短暫的接觸導通。光網(wǎng)再次調整，聚焦點微移，最終鎖定在井口下方三米處的一個隱蔽交匯區(qū)。

  “那里沒有登記在市政圖紙上?！彼⒅队?，“但編號格式和當年刑警隊的物證標記一致?！?br />
  林小棠伸手觸碰屏幕中的交匯點。指尖傳來冰涼觸感，仿佛真的摸到了地下深處的鑄鐵管壁。她胎記的溫度再次上升，皮膚下的水珠凝成細小鏡面，映出另一個畫面：昏暗管道中，一滴水從頂部裂縫落下，砸在底部積水上，節(jié)奏穩(wěn)定，每十二秒一次。

  “滴答——滴答——滴答——”

  她猛然回頭：“這聲音，和直播音頻里的背景音一樣?！?br />
  陳默立即回放錄音。在次人格低語的間隙，確實存在極低頻的滴水聲，被大多數(shù)人耳忽略。他將音頻拉長分析，確認其頻率與胎記映出的滴水節(jié)奏完全吻合。

  “意識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彼f，“她是從那里傳上來的。”

  蘇明遠盯著自己名字刻在匕首上的事實，臉色陰沉。他試圖再次切斷電源，可無論拔掉電池還是砸向地面，DV始終自動重啟，屏幕固執(zhí)地維持著投影狀態(tài)。

  “它不想停下來?！彼f。

  “不是設備的問題。”林小棠看著秦月的臉，“是她不想斷開?！?br />
  屏幕中的秦月突然抬手，指尖劃過鏡頭表面。動作輕柔，卻帶著某種儀式感。她的瞳孔在這一刻完全失去焦距，整個眼球變成光滑的銀白色，如同兩面微型鏡面，映不出任何倒影。

  “你們聽到了嗎？”次人格開口，聲音比之前更清晰，“我在這里等了三十六年。”

  陳默按下錄音鍵，胎毛筆的筆桿在錄音機邊緣輕輕摩擦，發(fā)出細微的沙響。波形圖穩(wěn)定，信息完整錄入。

  “你是誰？”他問。

  屏幕中的“秦月”緩緩眨眼，鏡面質感的眼球折射出祭壇石板的輪廓，盡管她從未親眼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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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被釘在管壁上的名字。”她說，“我是被抹去的證詞。我是他妻子的最后一口氣?！?br />
  蘇明遠身體一震：“周懷安的妻子？”

  “她不是死于儀式失敗?！贝稳烁窭^續(xù)說，“是自愿進入鏡中，替他承受反噬。可他不信，以為是封印出了錯。于是他開始尋找能重啟儀式的人——而你們，已經走到了最后一步?！?br />
  林小棠盯著那雙鏡面眼，忽然意識到什么：“你不是附身……你是通過秦月的創(chuàng)傷通道進來的。她童年見過‘無臉人’，那是你留下的印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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