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是血色的。

  它從云層裂口傾瀉而下，像一整片凝固的血泊潑在庭院中央。

  地面的塵灰被染成暗紅，棺木邊緣浮起一層詭異的光暈，仿佛整座院落被浸泡在某種活體器官的腔室之中。

  陳默的胎毛筆還懸在半空，筆尖青光未散。他沒有收回，而是緩緩橫移，擋在林小棠身前。

  她跪在空棺旁，指尖仍觸著那灘積水，水面倒映著第九只手臂的影子，正緩緩抬起，對準她的后頸。

  就在這時，月光變了。

  不是漸變，而是瞬間置換。前一秒還是清冷銀輝，下一秒便如血漿灌注天穹。

  庭院四壁的挽聯(lián)無風自動，字跡剝落，化作灰燼飄向空中，在血月下凝成一道環(huán)形符陣。

  九具身影從虛空中浮現(xiàn)。

  他們穿著二十年前的舊式警服，肩章磨損，皮鞋沾泥。每一個人的臉都模糊不清，唯有胸牌編號清晰可見：HM-01、HM-03、HM-05……正是棺底所刻的名單。

  他們站成一圈，面朝中央，齊齊跪下。

  然后，同時抽出腰間配槍的彈匣，將彈匣邊緣抵住腹部，緩緩下壓。

  皮帶崩斷，襯衫撕裂。金屬邊緣切入血肉，卻沒有鮮血噴涌。傷口翻開時，流出的是黑色黏液，如瀝青般緩慢滴落，在地面匯聚成星圖形狀。

  “他們在獻祭。”林小棠聲音發(fā)顫，右手掌心裂紋再度滲血，“用生命畫陣……這是血月亮祭祀?！?br />
  陳默沒說話。他盯著那星圖，忽然意識到什么，迅速從衣領內抽出一條細鏈——一枚銅質吊墜垂落，表面蝕刻著不規(guī)則的星點排列。

  這是母親留下的遺物，他曾以為只是普通飾品。

  此刻，吊墜正微微發(fā)燙。

  蘇明遠撞開半塌的門框沖進來，喘息未定：“我?guī)藖砹?！外面……外面全是車燈！?br />
  他話音未落，遠處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光芒在院墻外閃爍。

  可那九名獻祭的刑警仿佛毫無察覺，第九人終于剖開腹腔，雙手探入，竟從中拉出一根纏繞著黑氣的臍帶狀物，連接向天空某一點。

  陳默猛地抬頭。

  血月正中央，星辰排列異樣。七顆主星偏離軌道，構成一個倒置的三角，頂端指向庭院。他低頭看項鏈吊墜，星點微光閃爍，竟與夜空形成共鳴。

  “不是隨機的。”他低聲道，“是坐標。母親記錄的星圖……是用來打斷儀式的?！?br />
  林小棠抬頭望天，忽然渾身一震。她右肩衣料滑落，露出皮膚上一塊蝶形胎記。那形狀，竟與星圖中某顆輔星完全吻合。

  “我……我能感覺到它們在呼喚我?！彼?。

  “別回應?！标惸话炎プ∷滞?，紅繩與她掌心相觸，暖意微弱，“這不是召喚，是陷阱。他們在用活人補全星圖?！?br />
  蘇明遠咬牙：“怎么阻止？開槍？”

  “子彈打不進幻象。”陳默快速翻找錄音機，磁帶仍在運轉，他將麥克風對準天空，開始記錄星圖頻率。

  低頻嗡鳴傳入耳機，每隔七秒出現(xiàn)一次峰值，與剖腹動作同步。

  “他們每七秒完成一次能量注入?！彼杆儆嬎悖靶菆D閉合前，只有三次機會?！?br />
  他取下項鏈，將吊墜按在掌心，閉眼回憶母親筆記中的推演公式。那些曾被他視為迷信的星象推算法，此刻成了唯一可用的武器。

  “東南角第三顆星偏移1.3度，西北輔星滯后0.8秒……”他睜開眼，“蘇明遠，去庭院東側石燈，把它踢倒。林小棠，站到西側槐樹下，背對月亮?！?br />
  “為什么？”蘇明遠問。

  “你們的位置能干擾星影投射?！标惸站o胎毛筆，“我要用吊墜反向激發(fā)星圖共振，制造流星雨假象，逼它提前崩解。”

  警笛聲已至門口。

  蘇明遠猶豫一瞬，轉身沖向石燈。林小棠踉蹌走向槐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她右肩胎記開始發(fā)燙，皮膚下似有光流竄動。

  陳默將吊墜貼在胎毛筆桿，筆尖輕點地面，順著星圖流向劃出逆序符線。青光與血月交映，空氣中泛起波紋。

  石燈倒下。

  星圖輕微扭曲。

  林小棠站在槐樹下，抬頭望月。她的影子在地面拉長，竟與星圖中某道人形輪廓重合。

  “就是現(xiàn)在！”陳默厲聲。

  他猛然揮筆，吊墜爆發(fā)出刺目銅光，直射夜空。

  剎那間，天穹震顫。

  七顆主星劇烈晃動，倒三角陣型崩裂。一道火光從高空撕裂云層，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并非真實流星，而是星圖能量逆沖形成的光爆。

  九名獻祭者動作停滯。

  他們仰頭望天，剖開的腹腔中黑氣翻涌，那根臍帶狀物劇烈抽搐，仿佛被高空某物拉扯。

  血月開始龜裂。

  可就在此時，林小棠腳下的影子突然脫離本體，向上蔓延，纏住她的腳踝。她驚叫一聲，想要后退，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胎記已 滾燙發(fā)光 如烙鐵。

  “陳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