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推開門的瞬間，一股陳腐的霉味撲面而來。他下意識皺了皺鼻子，風衣的領口被汗水浸濕了一角。

  “這味道不對?！彼吐曊f，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腕上那條褪色紅繩。

  療養(yǎng)院負責人站在門口，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已經通風三天了，但一到夜里……還是那樣?！?br />
  陳默沒說話，只是把錄音機從背包里拿出來。老式設備外殼泛黃，金屬旋鈕有些生銹，但他知道它能捕捉到人耳聽不到的聲音。他將電池插入插槽，電源指示燈亮起時，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滋——”。

  “開始吧?！彼f。

  病房不大，靠墻擺著一張鐵床，床單平整得過分，像是剛鋪好卻沒人睡過。窗邊放著一個老舊的梳妝臺，鏡子蒙著灰塵，映出模糊的影子。

  錄音機放在床頭柜中央，陳默調高增益，濾波器設在最低頻段。顯示屏上的波形緩慢波動，像深海里的暗流。

  “你確定要一個人留在這兒？”負責人問。

  “我習慣這樣。”陳默回答，語氣平靜，“你們可以在外面等?！?br />
  門關上的那一刻，空氣仿佛凝固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錄音機的指針偶爾跳動，記錄著細微的震動。陳默坐在椅子上，盯著屏幕，單片眼鏡微微反光。

  忽然，一陣極低頻率的震動傳來，像是有人用指甲輕輕敲擊玻璃杯底。聲音微弱，卻讓他的后頸泛起雞皮疙瘩。

  他調整參數(shù)，放大信號。波形圖上出現(xiàn)規(guī)律性的起伏，間隔約三秒一次，持續(xù)不斷。

  這不是自然現(xiàn)象。

  就在這時，錄音機突然自動播放起來。

  尖銳刺耳的笑聲撕裂寂靜。

  是女人的笑聲，年輕、清脆，帶著幾分瘋癲。

  陳默猛地站起身，錄音機還在原位，可畫面和聲音完全對不上。他聽到笑聲的同時，房間里沒有任何震動或氣流變化。

  笑聲持續(xù)了十幾秒，戛然而止。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監(jiān)控室工作人員沖了進來：“剛剛……監(jiān)控畫面是空的！”

  “什么意思？”

  “你剛才明明坐在這里，但攝像頭拍到的畫面……什么都沒有?！?br />
  陳默沉默地看著錄音機，又看向墻上那面布滿灰塵的鏡子。鏡中自己的倒影清晰得詭異，嘴角似乎比現(xiàn)實中揚起了一點。

  “重新檢查一遍錄像數(shù)據(jù)?！彼f。

  工作人員點頭離開。

  房間里只剩下陳默和那臺錄音機。

  他伸手去拿錄音機，指尖觸到冰冷的金屬外殼時，聽見了一聲極輕的抽泣。

  不是錄音機里的聲音。

  是真的哭聲。

  低頻，斷續(xù)，從房間角落緩緩擴散開來。

  陳默猛地回頭，病房內空無一人。

  哭聲卻越來越近。

  像是從地板下傳來的。

  他蹲下身，貼著地面傾聽，同時打開手機閃光燈照向角落。塵埃在光束中翻騰，隱約能看到一條細縫沿著墻根延伸。

  “誰在那里？”他低聲問。

  哭聲停了。

  片刻后，錄音機再次響起。

  這次是母親年輕時的聲音，溫柔而熟悉：

  “小默，媽媽在這里……”

  陳默的手僵住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聲音。

  那時母親還沒有瘋，還住在他們家的老屋里。

  錄音機繼續(xù)播放，背景音里夾雜著另一種聲音——像是某種古老儀式的咒語，混雜著鼓點和吟唱。

  他猛然拔掉磁帶，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但當他抬起頭時，發(fā)現(xiàn)鏡中的自己正對著他微笑。

  而現(xiàn)實中的他，根本沒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