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終于給最后一個學(xué)生也講完問題后，看教室里面已經(jīng)空無一人了，他這才走到第一排靠邊的座位上坐下，給他爸把電話打了回去。

  “喂?！毖詣罱悠痣娫挄r聲音有些冷淡。

  言小有在心里嘆了口氣，開口道：“爸，有事嗎?！?br />
  “當(dāng)然有事?！毖詣盥暼缙涿?，嚴(yán)厲地說：“你剛才怎么不接電話?！?br />
  “我剛才給學(xué)生講題呢，不方便。”言小有手里還捏著半截粉筆，一點一點地往下搓著白色粉末。

  言勵在電話那頭似乎是冷哼了一聲，口氣依然不善，“你有時間給學(xué)生講題，就沒時間給你弟弟輔導(dǎo)一下功課嗎?！?br />
  “輔導(dǎo)什么功課？他又沒問過我?！毖孕∮邪櫫税櫭肌?br />
  然而他這句話卻似惹惱了言勵，就聽那邊音調(diào)又提高了些，“他問你你才給輔導(dǎo)嗎？你身為哥哥，就不能主動找你弟弟詢問一下有什么可以幫他答疑解惑的？你還是個教授，受了那么多年高等教育，連最起碼的友愛兄弟都忘了？”

  言小有聽著這話都給氣樂了，他在桌上敲敲粉筆頭，看粉末抖出一個圓來，語氣輕快地說：“爸，您說話得講道理吧。想讓人幫忙輔導(dǎo)功課就該拿出最基本的態(tài)度來，哪里不懂、想問什么、哪里需要加強他都應(yīng)該讓我知道，我知道了才好選擇著手的方向。要按您的意思，他什么都不管，我主動去問他？我怎么問？他要是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哪些地方有欠缺，難道我就該把語數(shù)外政史地物化生全部給他講一遍嗎？別說我沒這個時間，即便我真有心這么干，我也沒這么大能耐。”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讓你輔導(dǎo)個功課你還埋怨起來了？”言勵明顯是生氣了，冷下聲音道：“你是考過一次的人，當(dāng)然比他更清楚考點、重點在哪里，你就不能給他全面系統(tǒng)性地講一講嗎?！?br />
  言小有咧嘴笑了下，“爸，您別嫌我說話直，我可以明確告訴您，如果他現(xiàn)在對于考試的考點和重點還沒我清楚的話，那他也就不用考了，我就算是文曲星轉(zhuǎn)世也拯救不了他的成績?！?br />
  “言小有！”言勵猛地沉下聲，“有你這么說你弟弟的嗎？你是他親哥哥，讓你幫點小忙你都推推阻阻，現(xiàn)在還不盼著他好，你的良心呢！”

  “不是我不幫他，而是幫不了?！毖孕∮行睦涞靡矝]脾氣了，語氣淡淡地說：“作為考生，弄清楚考試的重點和考點是他最起碼該做的事，我可以針對他不懂的每個考點來給他輔導(dǎo)，但我不可能告訴他全部的考點都是什么，因為這種東西每年都在變，現(xiàn)在跟我當(dāng)初肯定不一樣。”

  言勵聽后聲音放緩了些，“那你就不能幫他查查今年的考點都有什么？你在g大里面，全國頂尖的高校，你去隨便找參與出題的老師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嗎？”

  言小有：“……打聽打聽？這么異想天開的話您以后還是別說了，讓人聽見會笑話的。”

  言勵：“你——”

  “再說了，”言小有繼續(xù)道，“我把考點都給他弄清楚，那到底是我高考還是他高考？有這個時間盼著我?guī)退医輳竭€不如自己多做兩套卷子更實在。”

  “你——你這個白眼狼！不想幫忙就別找那么多借口！”言勵氣急敗壞起來。

  言小有拿著手機皮笑肉不笑，“我白眼狼？說得好像是您把我養(yǎng)大的一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從我上初二開始我就沒花過家里一分錢，學(xué)雜費是免的，生活費是自己賺的，高中到大學(xué)都有獎學(xué)金拿，連出國的錢都是先找同學(xué)借的，您給的例行撫養(yǎng)費都在我媽手里，至少我完全沒見過。我全部靠自己，您從來沒管過我，憑什么說我是白眼狼？”

  “你……你這小兔崽子……你受教育就是為了能說會道來氣我的嗎？！你還有沒有把我當(dāng)成你親爹？？”言勵的吼聲從聽筒里震耳欲聾地傳過來，言小有不得不把手機拿遠(yuǎn)了些。

  他沉默了一會兒，等言勵那邊也沒聲音了才平靜地說道：“我把您當(dāng)親爹，您卻沒把我當(dāng)親兒子。另外，您如果對我多一些了解，了解到我當(dāng)年有多根本沒有什么重點、考點之分。因為，要考的就沒有我不會的?！?br />
  言勵：“……”

  “所以爸，這次您對我的要求請原諒我實在愛莫能助。高考，讓他好好加油吧，我這個做哥哥的，預(yù)祝自己的親弟弟能取得一個好成績，考入自己理想的大學(xué)。”言小有一字一句說得像新聞聯(lián)播一樣。

  末了，他對言勵道：“沒別的事我就先掛了，爸，您保重身體。”

  言勵那邊一片沉默。忽然，言小有聽到耳邊傳來斷線的聲音。

  那一聲，斷得仿佛不僅僅是電話而已。

  ※※※

  江心今天晚上加班，回來已經(jīng)是十一點多，他走到門口看到言小有的房間里似乎并沒有亮燈，心里稍感奇怪，但想了想估計他今晚上完課很累，睡得早，于是便沒有過去打擾。

  不過在十幾分鐘后，江心都沖完澡躺在床上了，卻突然聽到走廊里傳來鑰匙的響動，正在開自己隔壁那道門。

  江心立馬跳下床開門出去，剛好言小有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看見他后就停住了，把門開著自己先進屋里換衣服。

  “師兄，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江心靠在臥室門口關(guān)切地看著言小有問。

  言小有背對著他，邊解襯衣的扣子邊說：“快到期末考試了，問問題的學(xué)生比較多，都講完了才回來。”

  江心聽他的聲音興致不高，似乎很疲憊的樣子，就走了過去捏著他的肩膀問：“很累嗎？”

  “還好?！毖孕∮杏檬种笁毫藟好夹?，然后拍拍江心，“我先去洗個澡，你回去休息吧?！?br />
  “嗯，你去洗吧?！苯目粗孕∮羞M了衛(wèi)生間，自己卻在他家沙發(fā)上坐了下來，隨手挑了本言小有放在一旁的《經(jīng)濟學(xué)人》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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