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小鎮(zhèn)煉器
根基的穩(wěn)固與心境的打磨,最終落得個修為盡廢、跌落塵埃的凄慘下場。這兩者,何其相似!
“老板說的是?!绷柙粕钗艘豢谧茻岬目諝?,壓下心頭的波瀾,放下手中沉重的鐵錘,對著老匠人鄭重地拱了拱手,語氣異常誠懇,帶著一絲自省,“晚輩確實不懂煉器之道,淺薄無知,讓老板見笑了?!?br />
看到凌云如此謙遜,沒有半分世家子弟或修士常見的倨傲,老匠人布滿皺紋的臉上不僅多了幾分贊許之色,態(tài)度也緩和了一些。他渾濁卻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凌云幾眼,目光在他身上那些新舊交錯的傷痕和結(jié)實卻不顯粗笨的肌肉上停留片刻,帶著一絲好奇問道:“看你的樣子,筋骨結(jié)實,氣度也不像是干慣了粗活的苦力。怎么想起要自己掄錘打鐵了?”
凌云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復(fù)雜的情感,他彎腰指了指地上那柄被自己敲打得不成形的鐵鉤雛形:“這柄鐵鉤陪了我很久,出生入死,如同手足,有些感情了。想親手改造一下,讓它更趁手些,也算不負它一路相伴?!?br />
老匠人聞言,目光再次落向地上那柄其貌不揚、甚至有些丑陋的鐵鉤,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仔細摸了摸鉤身的紋路和幾處特別深的豁口:“這鐵鉤……倒真是有些意思。雖然材質(zhì)是最普通的凡鐵,但看這淬煉的痕跡,刃口反復(fù)打磨的光澤,還有這些硬碰硬的豁口,倒像是經(jīng)歷過不少生死搏殺,飲過不少血。”
他頓了頓,直起身,看著凌云誠懇的眼睛,說道:“也罷,看你還算是個實誠人,知道東西用久了有感情。老夫就倚老賣老,點撥你幾句。這打鐵,千錘百煉,講究的是‘穩(wěn)’和‘準’。穩(wěn),是指力道要穩(wěn),手腕要沉,不能忽輕忽重,飄忽不定;準,是指落點要準,要心到眼到手到,錘錘都敲在該敲的地方,差一絲一毫,力道就散了,東西就歪了。至于火候,”老匠人指了指爐膛里跳躍的火焰,“凡鐵有凡鐵的特性,不是溫度燒得越高、越紅越好,要掌握好那個臨界點,燒到鐵坯心子都透了,顏色亮得發(fā)白卻又沒開始熔化的邊緣,那才是最好的時候,早了太硬,晚了就軟了……”
老匠人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拿起鐵錘和火鉗,從爐邊夾起一塊待用的普通鐵坯,重新送入爐火中加熱。待鐵坯燒至通體透亮,呈現(xiàn)出他所說的那種臨界狀態(tài)時,他將其置于鐵砧上,開始一下下地敲打起來。
他的動作并不快,甚至顯得有些老邁遲緩,卻每一下都恰到好處,蘊含著一種千錘百煉后的韻律。鐵錘落下的位置精準無比,力道的大小控制得妙到巔毫,時機的把握更是爐火純青。那沉重的鐵錘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原本一塊形狀不規(guī)則的普通鐵坯,在他的敲打之下,如同被馴服的野獸,漸漸變得平整、光滑,棱角分明,開始顯露出一柄短匕的雛形,金屬表面在錘擊下散發(fā)出一種內(nèi)斂而均勻的淡淡光澤。
凌云站在一旁,看得聚精會神,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將老匠人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刻進腦海里。爐火的光芒在他專注的瞳孔中跳動。
老匠人的手法雖然簡單質(zhì)樸,沒有任何炫目的靈力光芒加持,純粹依靠肌肉的力量和數(shù)十年的經(jīng)驗,卻蘊含著一種大道至簡的樸素道理和深厚無比的實踐經(jīng)驗。這與青云宗那些玄妙高深、引動天地靈氣的煉器法訣截然不同,卻同樣能打造出精良實用、足以傳家的器具。
就在這專注的觀察中,凌云體內(nèi)的九竅玲瓏心悄然運轉(zhuǎn)起來,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將老匠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次落錘的角度、手腕翻轉(zhuǎn)的弧度、身體發(fā)力的重心、甚至呼吸的節(jié)奏,都清晰地捕捉、記錄、分析,拆解其中的規(guī)律、節(jié)奏和蘊含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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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間豁然開朗,仿佛一道光照亮了迷霧。無論是修仙問道追求長生,還是煉器制物追求極致,甚至是這凡俗中看似粗鄙的打鐵,其本質(zhì)都是相通的——都需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都需要循序漸進,由簡入繁;都需要注重最基礎(chǔ)的積累,講究經(jīng)驗的沉淀。沒有空中樓閣,沒有一蹴而就。
過去的他,太過追求玄妙莫測的捷徑和速成的法門,太過依賴天賦和資源,反而忽略了這些看似笨拙、實則是一切根本的東西?;A(chǔ)不牢,地動山搖。
“多謝老板指點!”凌云心中震動,再次對著老匠人深深拱手,語氣中充滿了真摯的感激,這聲感謝比之前更加鄭重。
老匠人擺了擺手,將打好的匕首雛形浸入水槽淬火,發(fā)出一陣滋響,白霧升騰:“老夫也就是隨口說說,看你這娃子順眼罷了。能不能學(xué)會,悟到幾分,還得看你自己。這爐鼎和家伙事兒,”他用下巴點了點鐵砧和錘子,“你想用就用吧,不過可別再給老夫搞壞了,糟蹋東西。”
“多謝老板!晚輩定當(dāng)小心!”凌云的聲音帶著一絲堅定。
接下來的整整三天,凌云便把自己徹底泡在了這間充斥著煤煙與汗水的鐵匠鋪里。日出而作,日落不息,爐火映照著他不知疲倦的身影。
他不再試圖將靈力強行注入、粗暴地改變鐵鉤的本質(zhì),而是完全沉下心來,按照老匠人指點的方向,從最基礎(chǔ)、最根本的敲打、折疊、淬煉開始,一點點地摸索,一點點地體會凡鐵的特性。
他仔細觀察著鐵坯在不同火候下的顏色變化、軟硬程度,感受著鐵錘落下時通過錘柄傳來的反震力道,揣摩著如何精準地控制落點,讓每一次錘擊都落在最需要塑形的地方。
汗水一次次濕透了他僅著的粗布褲子,緊緊貼在腿上;手上磨出了層層疊疊、厚厚的繭子,又被磨破,滲出血跡,混合著煤灰和鐵銹;手臂、胸膛甚至臉頰上,被飛濺的火星燙出了新的紅點和水泡,傳來陣陣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仿佛感覺不到。
每一次失敗,鐵鉤雛形扭曲變形,他都停下,認真總結(jié)原因,是火候過了?力道偏了?還是落錘不準?每一次微小的進步,鐵鉤的輪廓變得稍微規(guī)整一些,淬火后的聲音清脆了一點,他心中都涌起一絲真實的欣喜。
九竅玲瓏心在這專注的實踐和體悟中,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讓他能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學(xué)習(xí)和領(lǐng)悟。老匠人演示的手法精髓,他很快就能模仿得有模有樣,甚至能在完全掌握其節(jié)奏和原理的基礎(chǔ)上,結(jié)合自己對力量和金屬流動性的理解,做出一些更符合自身發(fā)力習(xí)慣的細微調(diào)整,讓動作更加協(xié)調(diào)流暢。
第一天,他依然磕磕絆絆,不得要領(lǐng),打出的鐵鉤雛形歪七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