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在一棵老榕樹下調(diào)息了兩個時辰，丹藥的效力漸漸顯現(xiàn)，體表的傷口已結(jié)痂，丹田內(nèi)也重新凝聚起一層微薄的法力。

  他草草止住滲血的左臂，抬頭望了一眼月華林的方向——那里依舊彌漫著淡淡的銀輝，卻再無那道令人窒息的神識鎖定。

  “應(yīng)該追不上了。”他低聲自語，從儲物袋里取出一艘巴掌大的木舟。

  這是他早年在坊市淘來的風(fēng)息木舟，雖只是普通法器，卻勝在飛行時動靜極小，最適合此刻隱匿行蹤。

  將靈力注入木舟，小舟瞬間漲至丈許長，舟身刻滿的風(fēng)紋泛起淡青色的光華。

  王松一躍而上，盤膝坐定，指尖掐動法訣，木舟便如離弦之箭般破空而起，朝著背離月華林的方向疾飛。

  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著荒原的塵土氣息，與月窟里溫潤的月華味截然不同。

  王松閉上眼，感受著這種久違的、無拘無束的顛簸，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他清楚月寅為何不追——從一開始月寅就離不開月窟，不然堂堂一尊四階妖獸，整日在月窟內(nèi)從不外出，連當初捕殺石丹等人都要先把他們引到月華林才動手，還只是虛影，真身都要進月窟才看得到。

  更何況月窟剛經(jīng)歷族群生產(chǎn)的混亂，月寅作為族長，絕不可能為了一個逃犯輕易離開根基之地。

  可即便如此，王松依舊不敢有絲毫松懈。木舟的速度被他催發(fā)到極致，飛過蒼溪山，朝著人族坊市飛去。

  只要到了那里，混入熙熙攘攘的修士中，才算真正安全。

  飛行途中，他偶爾會內(nèi)視丹田。那煉化真血而成的血紫色靈力依舊靜靜懸浮，與周圍的青色人族靈力涇渭分明，卻又隱隱有種相互滋養(yǎng)的奇異感。

  脖頸處的銀紫色妖紋已淡不可見，只有運轉(zhuǎn)靈力時才會泛起微光——這或許是七年月窟生活留下的唯一印記。

  “化妖功與真血功的融合……或許是條新路子。”王松喃喃自語。

  他能感覺到，自己對空間之力的感知比以往敏銳了數(shù)倍，甚至能隱約捕捉到風(fēng)息木舟劃破空氣時的空間漣漪。

  ……

  月寅站在洞府中央，銀袍下的指節(jié)隱隱泛出銀白色的獸毛，耳廓拉長，尖端浮現(xiàn)出細密的絨毛——這是情緒劇烈波動時才會顯露的半妖形態(tài)。

  他望著石桌上那枚被王松使用的符篆碎片，眼底翻涌著怒意與一絲難以察覺的煩躁。

  “那幾只幼崽都安全誕下了嗎？”他的聲音像是被寒冰凍過，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

  月一連忙上前，前爪在地上劃出細碎的痕跡，同時發(fā)出短促的嘶鳴——它在說，幼崽們都平安降生了，只是雌獸們損耗不小，需要長時間調(diào)養(yǎng)。

  月寅聽了幾句，不耐煩地揮手：“知道了，下去吧，讓族人好生照看?！?br />
  月一遲疑了一下，看著月寅顯露的獸類特征，終究還是低低嘶鳴一聲，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石門關(guān)上的剎那，月寅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

  “砰！”

  堅硬的玉石桌面瞬間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桌上的茶具應(yīng)聲碎裂，滾燙的茶水濺在他似人似獸的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

  “豎子！枉費我的一番好意！”月寅低吼出聲，桃花眼徹底染上碧色，“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該直接將你煉成幻傀，省得今日生出事端！”

  幻傀是銀月幻空獸一族的禁術(shù)，能將修士的神魂禁錮在傀儡體內(nèi)，保留其術(shù)法天賦，卻再無自主意識。

  他當初沒這么做，一是惜才——王松的助孕術(shù)確實精妙，能最大程度減少族人損耗；二是存了招攬之心，想著等王松化妖后，或許能借王松的能力壯大族群。

  畢竟，銀月幻空獸一族被束縛太久了。

  他走到洞府深處，掀開一塊不起眼的石板，露出下方的暗格。暗格里放著一枚布滿裂紋的玉簡，上面刻著“蛻凡法”三個古老的妖族符文。

  這是族群籌劃了千年的計劃——以無數(shù)族人的精血獻祭，強行讓血脈強大的族人蛻盡凡血返入真靈，擺脫被獵殺的命運。

  而王松的法術(shù)，正是為了在獻祭前，盡可能壯大族群數(shù)量，保留火種。

  “催情引……”月寅指尖拂過玉簡上的裂紋，眼神陰鷙，“沒了他，雖麻煩些，卻也不是不行?！?br />
  他重新蓋上石板，轉(zhuǎn)身看向洞外：“月一！”

  月一很快重新進來，低著頭，不敢看他。

  “過幾日，選一批成年族人，繼續(xù)進行‘祭獻’?！痹乱穆曇魶]有一絲溫度，碧色的瞳孔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籌劃了這么多年，絕不能功虧一簣！”

  “祭獻”二字如同重錘，砸在月一心上。它猛地抬頭，發(fā)出焦急的嘶鳴——那是用成年族人的精血強行催熟，每一次獻祭，都會折損族群戰(zhàn)力！

  月寅卻只是冷冷地看著它：“要么困死在這片月華林，要么搏一次生機。你選哪個？”

  月一的嘶鳴漸漸低了下去，碧綠色的眼睛里閃過痛苦與掙扎，最終，它緩緩低下了頭，輕輕點了點。

  月寅滿意地點點頭，揮了揮手讓它退下。

  洞府內(nèi)重新恢復(fù)寂靜，只剩下月寅粗重的呼吸聲。

  他走到水鏡前，看著鏡中自己半人半獸的模樣，又想起王松逃離時那道銀灰色的流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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