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是爹,是師父
馬車門一關(guān),隔絕掉外界的視線,外觀普通的馬車骨碌碌緩緩駛離繁華喧囂的京城,出了城,到了約定的地方,將馬車趕到一處樹蔭下停穩(wěn)。
“吁~”
“顧大夫,后面的路,靠您了?!背杏疤埋R車,低頭恭敬的行禮。
車門打開,顧清風安置好蘭策,替換到外面趕車的位置,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請回吧?!苯舆^馬鞭,不再多言,一揚鞭,馬兒嘶鳴,噠噠噠的往前走。
承影下意識后退幾步,看著馬車前行,沒忍住抬頭往馬車里面看去,錦被中只露出蘭策半張小臉,他眸色一沉,這一走,不知道還有多久能再看到。
他本能的追著跑了兩步,急道,“顧大夫,世子拜托給您了,請您照顧好他,他任性又嬌氣,從小沒吃過苦,若不聽話犯了錯,多教他就好,千萬別打他,他受不住,”
話沒說完,他聲音早染上哽咽,冷硬的漢子眼眶不自覺的紅了,淚珠打轉(zhuǎn),他猛地頓住腳步,如果,如果知道蘭策有這一劫,他之前就不追著打蘭策屁股了。
這一頓,馬車已經(jīng)走遠??粗鴿u行漸遠的馬車,承影用力握緊手中的劍,閉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沉重。
踢踢噠噠的馬蹄聲兒由遠及近,墨陽騎著一匹黑馬,手里牽著一匹紅棗色駿馬,他看著承影有些孤寂的背影,抿緊唇,“頭兒,回吧,有消息傳來,世子中毒這事和六王爺有關(guān)。”
承影猛地睜開眼睛,雙眸赤紅比剛剛更甚,他攥緊的拳又用力幾分,額角青筋突突,又是六王爺!他深吸口氣,轉(zhuǎn)身輕輕一跳躍步上馬,調(diào)轉(zhuǎn)馬頭,“走!”
沒有隨從,沒有馬夫,顧清風一人駕車還要照顧車內(nèi)虛弱的蘭策,勉強還算得心應手。
路途漫漫且顛簸,月沉西嶺,第一夜,顧清風花了錢,租住在一處村戶家。土坯房倒是還算干凈,給的錢比較多,村戶一家高高興興的搬去鄰居家住了。
顧清風掃了一圈還算滿意,轉(zhuǎn)身爬上馬車,連被子帶人一起抱起蘭策下了車,把人放平在木板床上,掀開被子,此時蘭策跟水洗的差不多,汗水混合著毒素浸透了衣衫。
他抿緊唇,垂眸看著床上還在昏睡的小人兒,試圖給昏迷不醒的蘭策換上一身清爽干燥的里衣。手下稍一用力,那軟綿綿的,小小的身體毫無自主能力,順著力道便歪倒在床上。
吸~呼~
顧清風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想他清修二十余載,自幼習武學醫(yī)隨師父修行,出山后,江湖飄萍,風餐露宿、跋山涉水乃是常事,可如今身邊多了個昏迷不醒、需要精心照料的小徒弟,一切都變得不同。
在王府時顧清風連給蘭策換干凈衣服都有些手足無措,現(xiàn)在還要給蘭策重新洗澡洗頭再換衣服,一想到這,輕輕嘆了口氣。
幸好農(nóng)婦騰出屋子時燒了熱水留了飯,他才不至于太手忙腳亂。還算干凈的木桶倒上熱水,加上研磨好的藥粉,攪勻,把蘭策脫光提溜著放進桶里。蘭策人小又瘦,不大的木桶裝他剛好,照例施了一遍針。
又端了熱水放在木桶邊,左手托著蘭策的后脖頸,右手撩過細軟的發(fā)放進水盆里,細細的洗著。指腹輕撓頭皮,瞅準幾個穴位輕按,小孩子腦袋也小,一只手就能托住。
一邊洗著,一邊心里感慨,他何時伺候過人,現(xiàn)在倒要伺候這小崽子。垂眸又看了眼雙眼緊閉縮在木桶里睡的安詳?shù)奶m策,輕勾了下唇。
這次喂的血沒第一次多,只擠了兩滴喂進蘭策嘴里,小家伙似是知道這血對自己有好處,本能的吞咽。
顧清風拇指一動,扣住小家伙的下巴不叫他再動,一偏頭,那邊小灶上藥也好了。
干布把蘭策的身體包裹住,想著之前給蘭策喂藥漏了一脖頸,左手托著蘭策的后頸,右手伸著從包袱里拽了條巾帕圍在蘭策脖頸,單手端著藥碗吹了吹,順手放到一邊矮桌上,隨即拿過勺子一點一點的將藥汁喂進青黑的唇間,果然又是喂一口漏半口。
“乖乖喝藥,別吐?!卑欀寄密洸驾p輕擦拭,眉頭全程緊皺,仿佛應對的是絕世難題。
終于喂好藥換好衣服,顧清風長舒一口氣,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這么的無奈又無措,累的他一頭汗。蘭策又小又軟,身上又難受,稍稍用力動一下就貓兒似的哼唧,怕弄疼了他,他根本不敢放開手,生怕力道大了把這貓崽子弄碎了。
天剛亮,顧清風就醒了,或者說這一夜都沒睡安穩(wěn),偏頭看著縮在自己懷里的蘭策,不知是這兩天嘆的第幾口氣。
蘭策身上難受,喂了藥又喂了點粥,尤其是那兩滴血,他身上稍稍有些力氣了,下意識往旁邊溫熱的身體上貼,正坐在床邊打坐的顧清風偏頭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大手干燥、溫暖,這感覺,很像父王,混沌中的蘭策無法清晰思考,全憑本能往上湊,抱住顧清風的腿。他睫毛顫了顫,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動,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帶著全然的依賴和委屈,“爹,爹爹~”
剛閉上眼睛的顧清風猛地睜開眼睛,脖頸僵硬的偏頭看向身體發(fā)涼的小小人兒,若不是不放心蘭策一個人在屋里,他也不會勉強和蘭策睡在一張床上。
本清冷不愿與人肢體接觸太多的顧清風這兩天幾乎全程抱著蘭策,他的無奈,太多了。
屋內(nèi)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他靜默了足足三息,然后,用那特有的、聽不出喜怒的清冷嗓音,平靜地、清晰地糾正道,“是師父。”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有必要強調(diào)一下所有權(quán)變更,語氣依舊平淡無波,把蘭煜雪替他答應收徒的事說了一遍,隨即又一臉認真的補充了一句,“策兒,現(xiàn)在,叫師父?!?br />
昏睡中的蘭策自然聽不懂這嚴肅的聲明,只是無意識地在那令人安心的溫暖來源處蹭了蹭,發(fā)出一點模糊的囈語,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顧清風看著他這全然依賴的小動作,面無表情地掃過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