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一種奇異的坦蕩感彌漫開來，像退潮后裸露的沙灘，空曠，平靜，卻也帶著一絲涼意。

  林南笙心里想：這次她來做選擇吧，她不知道是為了逃避這些麻煩，還是薇薇安的“能力”對周延更好；她討厭自己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影響，更討厭自己遇到問題第一反應(yīng)總是想逃的懦弱。她決定做點什么來分散注意力，比如，弄點吃的。

  走到廚房，打開櫥柜，映入眼簾的卻都是周延帶來的餐具……每一件物品都讓她想起跟周延一起的時光，她想他了，但自己好像沒有什么能想他的理由。

  一種決絕的情緒涌了上來。她找來一個空紙箱，開始沉默地、一件一件地將這些帶著周延印記的餐具收拾起來。動作不疾不徐，甚至有些過于平靜，仿佛在進(jìn)行一場鄭重的儀式。她心里想著：收拾好了，也該剛好還給他。 清理掉這些，空間似乎應(yīng)該會更像她自己的。

  收拾完，看著空蕩了不少的櫥柜，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也不餓了。心里那塊地方，好像也被一并掏空了。她索性開始打掃衛(wèi)生，用身體的勞累來麻痹思緒。拖地，擦窗，整理書架……屋子變得一塵不染，卻也顯得更加空曠和寂靜，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忙完一切，疲憊感襲來，胃里卻依舊空落落。她下樓去便利店，想買了個最簡單的桶裝泡面，卻發(fā)現(xiàn)太難了。

  平時她習(xí)慣性的等周延挑選，等周延牽著她有目的性的尋找，等周延支付，她好像以來上周延了，簡單的生活技能她都不會做了。

  抱著泡面回到家，推開門的瞬間，她愣住了。

  周延就在屋里。

  他背對著她，正一言不發(fā)地、帶著一股顯而易見的怒氣，將她剛剛打包好的餐具，又一件一件地從紙箱里拿出來，重重地放回櫥柜原處。那動作不像是在整理，更像是在跟誰賭氣。

  是她出現(xiàn)了幻覺了嗎？不是、真的是他來了。

  聽到開門聲，周延猛地轉(zhuǎn)過身。林南笙看到他眼睛有點紅，臉上是壓抑的憤怒和一種近乎委屈的表情。停頓了一下，他幾步走過來，一言不發(fā)地取過她手里的泡面，帶著點別扭，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關(guān)心。他轉(zhuǎn)身去燒水，撕調(diào)料包，沖水，蓋蓋子，整個過程沉默得可怕，只有熱水壺沸騰的嗚嗚聲和塑料袋的窸窣聲。

  林南笙看著他的背影，看著那些被重新擺出來的、仿佛從未移動過的餐具，心里五味雜陳。她沒有阻止，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他忙上忙下。

  泡面泡好了。周延把整個桶推到她面前，依舊不說話，只是用那雙泛紅的眼睛緊緊看著她，像一頭受傷卻倔強(qiáng)的困獸。

  林南笙看了看那桶面，轉(zhuǎn)身從櫥柜里拿出兩個碗，她平靜地把不多的泡面分成兩份，推了一碗到周延面前。

  周延不說話，也沒動。

  林南笙不敢看他，自己端起碗，走到客廳，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小口小口地吃起來。泡面的熱氣熏得她眼睛有點濕。

  周延跟了過來，從身后輕輕地、小心翼翼地環(huán)抱住她，把下巴擱在她的發(fā)頂。他不敢用力，也不敢說話，害怕一開口，就會聽到她用那種沒有溫度的、平靜的語氣說出決絕的話。他只能通過這樣緊密的接觸，來確認(rèn)她的存在，來汲取一點點微弱的安全感。

  林南笙身體僵了一下，但沒有推開他。兩人就以這樣別扭的姿勢，一個默默地吃，一個默默地抱。

  林南笙吃完自己那碗，放下筷子。周延立刻松開她，端起自己那碗根本沒動過的泡面，全部倒進(jìn)了她的碗里，然后拿起筷子，就著她用過的碗，大口吃起來，好像只有這樣子，他們就能回到以前一樣。

  吃完，他利落地收拾好碗筷，拿到廚房清洗干凈，放回原位——放回那個他剛剛堅決要它們待著的地方。

  林南笙去洗了個澡，熱水沖刷著身體，卻沖不散心頭的迷茫。等她擦著頭發(fā)出來，周延已經(jīng)站在客廳，幫她調(diào)試著空調(diào)的溫度。

  兩人對視一眼，空氣里彌漫著無聲的沉重。林南笙不知道該說什么，最終只是輕聲說了句：“我回房間了?！?br />
  周延“嗯”了一聲，跟著她走到臥室門口。在林南笙即將關(guān)門的那一刻，他突然上前一步，低下頭，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而珍重的吻。這個吻不帶任何情欲，只有無盡的眷戀、不舍和一種近乎卑微的祈求。

  “我走了。”他聲音低啞，說完，便轉(zhuǎn)身快步離開，輕輕帶上了大門。

  房間里重新恢復(fù)寂靜，只剩下林南笙一個人，額頭上還殘留著他嘴唇微涼的觸感。她緩緩坐在床邊，一直強(qiáng)裝的無所謂和冷靜終于土崩瓦解，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她好像做不到放下周延。

  做不到。

  而開車離開的周延，在駛出小區(qū)后，終于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方向盤上，發(fā)出了一聲壓抑的低吼。

  他的笙笙想要放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