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fēng)雪如同狂暴的白色巨獸，吞噬了天地間的一切。能見度幾乎為零，刺骨的寒風(fēng)裹挾著冰粒，如同無數(shù)把小刀切割著暴露在外的皮膚。顧小蘭背著昏迷的蘇羽，在齊膝深的積雪中艱難跋涉，每一步都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她的身體早已超越了極限，全憑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支撐。手臂的傷口早已凍得麻木，失去了知覺。體溫在急劇下降，意識開始模糊，耳邊只剩下風(fēng)雪的咆哮和自己沉重如風(fēng)箱的喘息。

  不能停下。停下就是凍結(jié)，就是死亡。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視線開始發(fā)黑，即將被這片白色荒漠徹底吞沒時，風(fēng)雪似乎稍微減弱了一些。她模糊地看到，前方不遠處，雪地上似乎有一串……足跡？不是動物的，更像是人類的，雖然已經(jīng)被新雪覆蓋了大半，但依稀可辨。

  有足跡，就說明附近可能有人！

  這個發(fā)現(xiàn)如同注入她體內(nèi)的最后一股腎上腺素。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讓她暫時驅(qū)散了昏沉，順著那串足跡的方向，拼盡最后力氣向前挪動。

  足跡蜿蜒著，通向一個被積雪半掩的、不起眼的小山坡。在山坡的背風(fēng)面，她看到了一個低矮的、用粗大原木和巖石壘砌而成的……獵人小屋？

  希望之光瞬間照亮了她幾乎凍結(jié)的心！她用身體撞開被積雪堵住大半的木門，踉蹌著跌進了屋內(nèi)。

  一股混合著柴火、皮毛和煙熏味的、相對溫暖的空氣撲面而來。屋內(nèi)空間不大，陳設(shè)簡陋，但有一個仍在微微發(fā)光的石頭壁爐，角落里堆著干柴和一些風(fēng)干的肉條。這里似乎有人居住，但此刻空無一人。

  顧小蘭顧不上許多，小心翼翼地將蘇羽放在鋪著獸皮的地鋪上。她摸了摸他的額頭，依舊冰冷，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必須生火！必須讓他暖和起來！

  她顫抖著拿起壁爐旁的燧石和火絨，雙手凍得不聽使喚，試了好幾次才終于點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她小心地添加細柴，看著火焰逐漸變大，溫暖的光芒開始驅(qū)散屋內(nèi)的寒意。

  她將蘇羽挪到離火堆更近的地方，用找到的、還算干凈的雪水濕潤他干裂的嘴唇，并撕下自己內(nèi)衣相對干凈的內(nèi)襯，重新為他包扎頭上和身上的傷口。

  做完這一切，她自己也幾乎虛脫，癱坐在火堆旁，感受著久違的溫暖一點點滲入幾乎凍僵的四肢百骸。

  安全了嗎？暫時吧。但蘇羽的情況依然危急，他們需要藥品，需要更專業(yè)的醫(yī)療救助。而且，這間小屋的主人是誰？是敵是友？

  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涌來，她靠在墻壁上，眼皮沉重得幾乎要合上。但她知道不能睡，至少在確認安全之前不能。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踩雪的聲音，由遠及近，停在了門口。

  顧小蘭瞬間驚醒，猛地抓起了放在手邊的沖鋒槍，警惕地指向門口。

  木門被推開，一個高大魁梧、穿著厚厚熊皮大衣、胡須和眉毛上都結(jié)滿了冰霜的身影，帶著一股寒氣走了進來。那人看到屋內(nèi)的情景，尤其是持槍的顧小蘭和地鋪上昏迷的蘇羽，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舉起了雙手，示意沒有惡意。

  他的面容被凍得通紅，眼神卻異常清澈和沉穩(wěn)，帶著一種長期在嚴酷環(huán)境中生活所磨礪出的堅韌。

  “這里是我的地方。”他用帶著濃重北歐口音的英語說道，聲音低沉而平和，“你們是誰？怎么會在這里？”

  顧小蘭沒有放下槍，緊緊盯著對方，快速判斷著對方的身份和意圖。是普通的獵人？還是……“守夜人”的殘部？或者，更糟……

  “我們遇到了暴風(fēng)雪，迷路了?！鳖櫺√m謹慎地回答，沒有透露更多信息，“我的同伴受了重傷，需要幫助?！?br />
  那獵人的目光掃過蘇羽蒼白的臉和顧小蘭手臂上滲血的繃帶，又看了看他們身邊那臺造型奇特的破損平板電腦，眼神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暴風(fēng)雪可不會給人造成這種傷?！彼届o地說，但沒有追問，而是走到壁爐旁，添了幾塊柴火，讓火焰更旺了一些?！拔医邪＠锟?，獨自在這里打獵為生。你們可以暫時留在這里，等他醒來或者風(fēng)雪過去?！?br />
  他的態(tài)度坦然，似乎真的只是一個好心的獵人。但顧小蘭心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除。

  埃里克從角落的木箱里拿出一些風(fēng)干的肉和黑面包，又燒了一壺?zé)崴?，遞給顧小蘭?！俺园桑阈枰謴?fù)體力。”

  顧小蘭確實餓極了，她道謝后，小心地吃了起來。食物雖然粗糙，卻提供了寶貴的能量。

  埃里克坐在火堆另一側(cè)，默默地擦拭著他的獵槍，偶爾抬眼看看顧小蘭和蘇羽，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內(nèi)陷入了沉默，只有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和蘇羽微弱的呼吸聲。

  也許是溫暖的環(huán)境讓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也許是埃里克那平靜的氣質(zhì)帶來了一絲奇異的安全感，顧小蘭感到一陣強烈的疲憊襲來。她靠在墻上，眼皮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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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朧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蘇黎世那驚魂一夜，聽到了雷頓隊長那熟悉的狙擊槍聲，看到了馬格努斯指揮官決絕的背影，感受到了蘇羽意識消散前傳遞坐標(biāo)時那最后的悸動……還有，林默涵……默涵哥……

  一滴冰冷的淚水，無聲地從她眼角滑落。

  埃里克注意到了她的眼淚，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往火堆里又添了一根柴。

  不知過了多久，顧小蘭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她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是蘇羽在無意識地呻吟，身體微微顫抖，似乎陷入了噩夢。

  她立刻湊過去，握住他冰冷的手，低聲呼喚：“蘇羽？蘇羽？能聽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