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撕裂了ICU虛假的寧靜。

  林默涵的身體在病床上繃緊，無意識的震顫透過薄被清晰可見，像被無形的高壓電流穿過。監(jiān)測屏幕上的腦波不再是曲線，而是一片令人眩暈的、飽和的尖峰暴雨，頻率和振幅都達到了儀器所能顯示的極限，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令人心膽俱裂的銳鳴。

  “室顫前兆！血壓危急值！”護士的聲音變了調(diào)，迅速推來急救車。

  醫(yī)生臉色凝重，語速極快：“推注苯巴比妥！加倍劑量！準備電除顫！”他的手按在林默涵頸側(cè)，感受著那瘋狂搏動的血管，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這絕不是正常的鎮(zhèn)靜失效，更像是某種……神經(jīng)風暴。

  顧曉婷僵在原地，指尖冰涼。她看著那一片混亂的屏幕，看著林默涵痛苦抽搐的軀體，大腦一片空白。

  她最恐懼的事情發(fā)生了。不是緩慢的衰竭，而是狂暴的、顯然源自外部的干擾，強行介入了她精心維持的“平靜”死亡過程。

  他們做到了。這個念頭像冰錐刺入她的意識。柳青妍……還有蘇羽……他們找到了方法，穿透了屏蔽！

  而且是用這種……這種毫不顧忌他能否承受的、毀滅性的方式！

  憤怒和恐懼瞬間吞噬了她。她猛地轉(zhuǎn)身，不再看那令人絕望的搶救場面，沖到角落抓起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機。手指因為劇烈的顫抖，幾次才勉強解鎖，找到那個她恨不得徹底刪除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被瞬間接通的。

  “顧博士？”柳青妍的聲音傳來，竟然帶著一絲急切和……期待？

  “停下！”顧曉婷對著話筒低吼，聲音嘶啞破裂，完全失去了平時的冷峻，“我讓你立刻停下！你想殺了他嗎？！你看到監(jiān)測數(shù)據(jù)了嗎？！他的大腦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強度的沖擊！你會徹底毀了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柳青妍的聲音也拔高了，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尖銳：“停下？現(xiàn)在停下才是殺了他！顧曉婷，是你先扼殺了他所有的生機！是你把他變成一潭死水！‘她’在嘗試喚醒他！這是最后的機會！”

  “那不是喚醒！那是電刑！是數(shù)據(jù)風暴！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顧曉婷幾乎是在尖叫，引得旁邊的護士驚愕地看過來。

  “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能靠近他的方式！我知道再不做點什么他就真的沒了！”柳青妍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卻又混合著一種瘋狂的固執(zhí)，“蘇羽！維持功率！不要停！”

  “你們敢——！”顧曉婷目眥欲裂。

  “那就看著！看看是他先被‘她’拉回來，還是先被你的鎮(zhèn)靜劑和我們的‘電刑’徹底摧毀！”柳青妍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猛地掛斷了電話。

  忙音響起。

  顧曉婷握著手機，渾身冰冷。她感覺自己正站在懸崖邊，看著下面兩個瘋子正在用她最愛的人進行一場俄羅斯輪盤賭，而她卻無力阻止。

  搶救還在繼續(xù)。大劑量的抗癲癇藥物被推入靜脈，但林默涵身體的震顫和腦電的狂暴并未立刻平息，反而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怕的拉鋸戰(zhàn)。仿佛有兩股巨大的、相反的力量正在他的顱內(nèi)激烈交鋒，一方要徹底平息，另一方要強行激活。

  每一下抽搐，每一聲警報，都像鞭子抽打在顧曉婷的心上。

  她錯了。

  她以為自己能控制一切。但她錯了。

  無論是柳青妍的瘋狂，蘇羽的背叛，還是默涵體內(nèi)那無法理解的、被強行激發(fā)的反應，都遠遠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圍。

  她一直試圖用理性圍起的堤壩，在情感的洪荒面前，不堪一擊。

  一種巨大的、徹底的無力感，混合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悔恨，終于擊垮了她。她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到地上，雙臂緊緊抱住自己，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一直緊繃的、堅硬的外殼，出現(xiàn)了第一道深刻的裂痕。

  地下服務器機柜前。

  蘇羽滿頭大汗，眼睛死死盯著屏幕。過載的警報已經(jīng)變成常亮紅色，隔離艙內(nèi)部的溫度高得嚇人，散熱風扇瘋狂嘶吼，仿佛下一秒就要燒毀。

  柳青妍提供的頻率像一把瘋狂振動的音叉，在他的強行驅(qū)動下，持續(xù)沖擊著“晨曦”的核心。內(nèi)部的數(shù)據(jù)風暴已經(jīng)達到了臨界點，那個本就不穩(wěn)定的“數(shù)字意識”正在尖叫、撕裂、瀕臨徹底的數(shù)據(jù)崩解。

  而醫(yī)院傳來的信號……依舊是一片混亂的狂暴，看不到任何“喚醒”的跡象，只有生理指標不斷滑向深淵的警報。

  失敗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讓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絕望。賭上了一切，還是失敗了嗎？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瞬間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風暴中心，一個極其微小、卻截然不同的變化，猛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在那一片代表柳青妍情感數(shù)據(jù)的、熾熱混亂的猩紅色狂潮中，突然滲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藍色。

  那藍色并非來自柳青妍的數(shù)據(jù)包。它更……底層，更簡潔，帶著一種他異常熟悉的、屬于林默涵思維模式的冷靜算法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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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在一片燃燒的野火中，突然凝結(jié)出了一小片絕對零度的冰晶！

  這絲藍色迅速蔓延，并非吞噬，而是像一種最高效的防火墻或調(diào)試代碼，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梳理、平復那狂暴的紅色數(shù)據(jù)風暴！它所過之處，混亂被秩序取代，無法理解的尖叫被重新編碼成冷靜的邏輯流！

  【情感過載模塊……強制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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