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大典的禮樂聲漸漸消散在宮墻之外，坤寧宮的庭院里只剩下晚風(fēng)拂過牡丹的輕響。

  夕陽將朱紅的宮墻染成暖橙色，卻照不進皇后眼底的復(fù)雜情緒。

  她依舊坐在廊下的軟榻上，面前的茶盞早已涼透，指尖還殘留著方才遞給楚清顏桃花酥時的甜香，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遠(yuǎn)處，那是東宮的方向，隱約能看見飛檐上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著微光。

  皇后穿著繡金鳳的朱紅宮裝，發(fā)間的赤金點翠步搖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卻沒了大典時的端莊從容。

  她抬手拂去落在膝上的牡丹花瓣，指尖觸到花瓣的褶皺，忽然想起舊太子幼時的模樣。

  那時他也愛在坤寧宮的牡丹園里跑，摔倒了就撲進她懷里哭，手里還攥著剛摘的牡丹花瓣，說要給她做胭脂。

  如今牡丹依舊盛開，那個會撲進她懷里撒嬌的孩子，卻成了被關(guān)押在皇陵的庶人，再也回不來了。

  “娘娘，風(fēng)涼了，該回殿內(nèi)了。”掌事姑姑端著一盞溫?zé)岬慕?，輕步走到皇后身邊，見她望著東宮出神，聲音放得更柔：“您從清晨忙到現(xiàn)在，還沒歇過，仔細(xì)傷了身子。”

  皇后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目光依舊停留在東宮的方向。

  暮色漸濃，東宮的輪廓漸漸模糊，只剩下檐角的宮燈亮起，像一顆墜在黑夜里的星。

  她想起今日大典上楚清顏的模樣，穿著正紅朝服，戴著綴滿東珠的發(fā)冠，卻依舊保持著沉穩(wěn)端莊，看向她時的眼神帶著恭敬，卻沒有諂媚。

  那樣的女子，確實配得上景淮初，也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你說，本宮今日做得對嗎？”皇后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像是在問姑姑，又像是在問自己。

  “給了她云錦，給了她桃花酥，還叮囑她東宮的事務(w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掌事姑姑跟著皇后多年，最懂她的心思。

  她將姜茶放在皇后手邊的小幾上，拿起一旁的素色披風(fēng)，輕輕披在皇后肩上，系好系帶：“娘娘做得沒錯。

  楚太子妃性子沉穩(wěn)，又懂分寸，景淮初太子殿下待她真心，皇上也看重她，您這樣做，既是顧全大局，也是為了宮里的安穩(wěn)?！?br />
  皇后低頭看著身上的披風(fēng)，料子是她常穿的素緞，繡著細(xì)小的蘭草紋，那是楚清顏喜歡的紋樣，今日大典上，她看見楚清顏腕間的白玉鐲，內(nèi)側(cè)也刻著相似的紋路。

  “本宮不是怨她。”皇后輕聲說，語氣里滿是疲憊：“是怨自己……沒教好太子。

  若當(dāng)初本宮多管管他，不讓他跟柳承業(yè)走得那么近，他也不會落到今日的下場?！?br />
  掌事姑姑遞過姜茶，輕聲安慰：“娘娘，您已經(jīng)盡力了。

  舊太子殿下年少時也懂事，只是后來被權(quán)力迷了心竅，才走了歪路，這不是您的錯，是他自己選的路。”

  皇后接過姜茶，溫?zé)岬挠|感透過瓷杯傳來，卻暖不了她冰涼的心。

  她小口喝著姜茶，目光再次飄向東宮，那里曾是她兒子的居所，如今卻換了新的主人。

  景淮初與楚清顏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到東宮了吧？

  或許正在庭院里看新開的桃花？

  又或許正在書房里商議東宮的事務(wù)吧。

  “本宮還記得，先太子剛被立為儲君時，也像景淮初今日這樣，捧著太子印璽，站在紫宸殿前，眼里滿是對未來的期待。”皇后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是在回憶往事。

  “那時本宮也跟今日一樣，坐在鳳椅上，看著他接受百官朝賀，心里滿是驕傲，可誰能想到，最后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掌事姑姑輕輕拍著皇后的背，像哄孩子一樣溫柔：“娘娘，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景淮初太子殿下仁厚聰慧，楚太子妃又能輔佐他，往后大胤朝定會安穩(wěn)，東宮也會有新的氣象。

  您該放下過去的事，好好保重身子，安享晚年?！?br />
  皇后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知道姑姑說得對，可心里的牽掛與愧疚，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想起昨日皇上跟她說的話：“太子已經(jīng)成了定局，你是皇后，要顧全大局，也要接納新的太子妃，這樣才能讓后宮安穩(wěn)，讓朝堂安心”。

  那時她點頭應(yīng)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難。

  晚風(fēng)更涼了，吹得牡丹花瓣簌簌落下，落在皇后的披風(fēng)上。

  她抬手撿起一片花瓣，指尖輕輕摩挲著，忽然想起今日楚清顏接過桃花酥時的模樣，眼眶微微泛紅，卻依舊保持著端莊，輕聲說著“多謝娘娘”。

  “你去把本宮那盒珍珠耳墜取來?！被屎蠛鋈婚_口，語氣比剛才緩和了些：“就是先帝賜的那盒，明日送到東宮去，給楚清顏，就說……是本宮給她的賀禮?！?br />
  掌事姑姑愣了愣，隨即笑著應(yīng)下：“娘娘放心，奴婢明日一早就送去。

  楚太子妃收到，定會很高興?！?br />
  皇后點頭，將手中的牡丹花瓣輕輕放在茶盞里。

  花瓣隨著茶水輕輕晃動，像一葉小小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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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著東宮的方向，夜色已濃，檐角的宮燈依舊亮著，溫暖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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