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群臣議太子和帝心決斷1
三月初九的晨光,帶著幾分料峭的寒意,灑在紫宸殿的金磚地面上。
殿外的銅鶴香爐飄著裊裊青煙,混著大臣們朝服上的熏香,漫在肅穆的殿內。
自太子被禁足東宮已過半年之久,今日早朝,都知道會提及此事。
景淮初站在皇子列中,目光落在龍椅上的皇上身上。
皇上穿著玄色龍袍,腰間系著玉帶,鬢邊的白發(fā)在晨光下格外明顯,眼底帶著徹夜未眠的疲憊,卻依舊透著帝王的威嚴。
他手里捏著一卷奏折,指尖輕輕摩挲著封皮,許久未開口,殿內的寂靜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
“陛下,臣有本啟奏?!弊髠攘兄?,吏部尚書李嵩忽然出列,躬身行禮。
他是太子的堅定支持者,太子被禁足后,他已多次想為太子求情,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皇上抬了抬眼,聲音低沉:“說?!?br />
“陛下,太子殿下被禁足東宮已半年有余?!崩钺缘穆曇魩е鴰追謶┣?。
“臣聽聞殿下在東宮閉門思過,日夜誦讀圣賢書,想必已認識到自身過錯。
太子乃國本,長久禁足恐動搖朝堂根基,還請陛下念及父子之情,寬恕太子,讓殿下重回東宮,輔佐陛下處理朝政?!?br />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起了些細微的騷動。
幾位曾依附太子的大臣紛紛抬頭,眼中滿是期待,而中立派與支持景淮初的大臣則面露凝重,顯然不認同李嵩的說法。
皇上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將目光投向右側列的程明遠。
程明遠剛因大婚加官一級,任翰林院侍讀學士,此刻正站在文官列中,看到皇上的目光示意,連忙出列躬身:“陛下,臣有不同看法?!?br />
李嵩回頭瞪了程明遠一眼,語氣帶著不滿:“程學士剛入朝堂不久,怕是不知太子殿下對朝廷的重要性。
太子謀逆雖有錯,卻也是一時糊涂,如今既已認錯,陛下理應給殿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李大人此言差矣。”程明遠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太子所犯乃謀逆大罪,按大胤律法,當處以極刑。
陛下念及父子之情,僅削儲禁足,已是格外開恩。
如今半年未滿,李大人便說太子已認錯,敢問李大人,您如何得知太子確已真心悔改?是您私下探視過東宮,還是有東宮之人向您傳遞消息?”
這話戳中了要害,皇上早有旨意,不許任何人探視太子,李嵩若說不出憑據,便是違抗圣旨。
李嵩臉色瞬間漲紅,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聽聞……”
“聽聞不足為憑?!背堂鬟h繼續(xù)道。
“太子謀逆牽連甚廣,文氏勛貴與趙奎等人至今仍在獄中待審,若此時輕易寬恕太子,恐難服眾,也會讓那些因謀逆案受牽連的百姓寒心。
臣以為,當務之急是徹查謀逆案的余黨,而非急于寬恕太子?!?br />
站在武將列中的楚清越也出列躬身,聲音沉穩(wěn):“陛下,程學士所言極是。
邊關近來雖安穩(wěn),卻也需提防蠻族趁機作亂,太子謀逆案若處理不當,恐讓邊關將士誤以為朝廷賞罰不明,影響軍心。
臣以為,太子是否真心悔改,需經時日考驗,不可急于一時?!?br />
楚清越是鎮(zhèn)國將軍之子,又駐守邊關,他的話在武將中極具分量。
幾位武將紛紛點頭附和,殿內的風向瞬間變了——原本支持李嵩的大臣也不敢再輕易開口,生怕被貼上“違抗圣旨”或“不顧軍心”的標簽。
李嵩看著滿殿附和的聲音,臉色愈發(fā)難看,卻也不敢再爭辯。
程明遠和楚清越一文一武,一個從律法角度反駁,一個從軍心角度施壓,他根本無從辯駁。
皇上看著殿內的情形,眼底閃過一絲滿意,卻依舊面無表情:“李嵩,你身為吏部尚書,應知律法森嚴,不可僅憑‘聽聞’妄議朝政。
念你是為太子擔憂,此次便不追究你的過錯,往后若再無憑據妄言,休怪朕無情?!?br />
李嵩連忙躬身謝罪:“臣知錯,謝陛下寬恕?!?br />
皇上擺了擺手,目光轉向景淮初,語氣緩和了些:“淮初,太子畢竟是你的兄長。
今日下朝后,你去東宮一趟,看看太子的近況,問問他是否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若他確有悔改之意,便傳朕的旨意,允許他在東宮范圍內活動,若他仍不知錯,便繼續(xù)禁足,直至他想明白為止?!?br />
景淮初心中一動——皇上讓他去探視太子,既是對他的信任,也是對他的考驗。
因為若是偏袒太子,便是公私不分。
若對太子過于嚴苛,又會落下“手足相殘”的名聲。
最后景淮初躬身行禮,語氣誠懇:“兒臣遵旨,兒臣定會如實稟報太子的情況,絕不敢有半分隱瞞?!?br />
皇上點了點頭,拿起御案上的朱筆,在奏折上寫下“徹查謀逆余黨,東宮探視事宜交景淮初辦理”的字樣。
遞給身邊的李德全:“將朕的旨意傳下去,讓大理寺加快審理謀逆案,務必在一個月內給出結果?!?br />
“老奴遵旨?!崩畹氯舆^圣旨,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