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太子跪罪與帝心難測
景淮初跟著傳旨太監(jiān)走在通往御書房的宮道上。
侍衛(wèi)們持槍肅立在宮道兩側(cè),赤色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目光銳利如刀,連呼吸都放得極輕,顯然還未從清晨的謀逆風(fēng)波中緩過神來。
“五皇子殿下,御書房到了?!眰髦继O(jiān)停下腳步,躬身稟報。
景淮初抬眼望去,只見朱紅殿門緊閉,門楣上的“御書房”匾額被陽光照得發(fā)亮,殿外值守的李德全正站在臺階下,見他來,連忙上前:“殿下,陛下已在里面等您許久了,只是……”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太子殿下也在,您進去后,還請慎言?!?br />
景淮初點點頭,推門而入時,一股濃郁的龍涎香撲面而來,壓過了殿外的桂香,卻驅(qū)散不了空氣中的沉悶。
殿內(nèi)只點著三盞燭臺,暖黃的光落在金磚地面上,映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太子跪在殿中央,銀甲上的血跡已凝固成暗褐色,發(fā)絲散亂地貼在臉頰上,雙手被鐵鏈反綁在身后,連頭都不敢抬,只有肩膀在微微發(fā)抖。
而御案后,皇上正坐在龍椅上,背對著殿門,只能看到他墨色龍袍的下擺垂落在踏板上,指尖捏著一卷奏折,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案上攤開著幾樣?xùn)|西:一張蠻族細作的假密信(上面還留著劉修的指印)、一枚東宮私兵的令牌(邊緣沾著血)、還有一本泛黃的賬冊——正是太子當(dāng)初偽造的水利貪污賬本,此刻已被紅筆圈出多處破綻。
“兒臣景淮初,參見父皇?!本盎闯豕硇卸Y,聲音平穩(wěn),沒有半分多余的情緒,既不顯得急切,也不帶著幸災(zāi)樂禍,仿佛只是尋常覲見。
皇上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聲音低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起來吧。
你來得正好,看看你這位太子兄長,跪在這兒已有一個時辰了,還沒想明白自己錯在哪里?!?br />
景淮初起身時,目光輕輕掃過太子,卻沒有停留,徑直走到御案側(cè)前方站定,垂手而立。
太子聽到他的聲音,猛地抬起頭,眼底布滿血絲,嘴角掛著血絲,像瘋了一樣嘶吼:“景淮初!是你!
是你早就知道我的計劃,故意讓母妃去父皇面前告密,好讓我身敗名裂!你就是想奪我的儲位!”
鐵鏈隨著他的掙扎在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銀甲上的血痂簌簌掉落。
景淮初沒有看他,只是對著皇上躬身道:“父皇,兒臣也是今日清晨才得知太子兄長的計劃,此前只知他借邊疆戰(zhàn)事求兵權(quán),卻不知他竟有謀逆之心。
至于皇后娘娘……兒臣相信娘娘也是為了大胤朝江山,才向父皇稟報實情,絕非受人指使?!?br />
他這番話既撇清了自己與“告密”的關(guān)聯(lián),又為皇后留了顏面,更暗合“顧全大局”的姿態(tài),讓皇上緊繃的脊背微微松弛了幾分。
皇上終于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紅血絲暴露了他徹夜未眠的疲憊。
他拿起案上的假密信,扔在太子面前:“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讓劉修偽造的密信?連‘蠻族細作’的筆跡都模仿得不倫不類,還敢說自己是被景淮初陷害?”
太子的目光落在密信上,瞳孔驟然收縮,卻還在掙扎:“父皇!
這密信是劉修自作主張改的!兒臣只是想讓他栽贓景淮初與蠻族有私交,沒想過要謀逆!那些死士,只是為了保護兒臣在西北的安全!”
“保護安全?”皇上冷笑一聲,拿起那枚沾血的東宮令牌:“用東宮私兵的令牌調(diào)動京營騎兵,也是為了保護安全?
讓暗衛(wèi)假扮蠻族,挑起邊疆沖突,也是為了保護安全?你當(dāng)朕老了,糊涂了,連‘謀逆’和‘自保’都分不清了?”
太子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低下頭,肩膀抖得更厲害,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污滴落在金磚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御書房內(nèi)陷入死寂,只有燭火“噼啪”燃燒的聲響,還有太子壓抑的哽咽聲,格外刺耳。
景淮初站在一旁,始終垂手而立,目光落在御案上的賬冊上——那本賬本他再熟悉不過,正是前幾日栽贓他貪污的罪證,如今卻成了太子謀逆計劃的一環(huán)。
他忽然覺得,這場持續(xù)了數(shù)月的陰謀,像一場荒誕的鬧劇,最終以太子自掘墳?zāi)故請?,而他不過是這場鬧劇中,恰好站在“清白”一方的人。
“景淮初?!被噬虾鋈婚_口,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你說說,該如何處置你的太子兄長?”
這個問題像顆燙手的山芋,回答輕了,顯得縱容謀逆。
回答重了,又顯得覬覦儲位。
景淮初沉吟片刻,躬身道:“父皇,太子兄長此舉雖犯了謀逆大罪,卻也是因一時糊涂,被野心蒙蔽。
兒臣以為,當(dāng)務(wù)之急是徹查參與謀逆的文氏勛貴與趙奎等人,肅清朝堂隱患。
至于太子兄長……父皇可先將他禁足于東宮,削去儲君之位,讓他閉門思過,若他日后能真心悔改,或許還能留他一條性命,若他仍不知錯,再做處置也不遲?!?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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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既符合法理,又留了人情,既表達了對“謀逆”的零容忍,又未主動落井下石,恰好戳中了皇上此刻的心思——他雖對太子失望至極,卻終究舍不得賜死自己親手培養(yǎng)的儲君,更不愿讓朝堂因“殺儲”陷入動蕩。
皇上看著景淮初沉穩(wěn)的側(cè)臉,忽然想起多年前,這個兒子還只是個喜歡在御花園里讀書的少年,不爭不搶,卻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提出最穩(wěn)妥的建議。
他輕輕嘆了口氣,拿起案上的朱筆,在太子的罪證上寫下“暫禁東宮,削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