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紫禁城的角樓，太和殿的金磚已泛著冷硬的光。

  文武百官按品級列立，朝服的皂色與朱紅在晨光里織成規(guī)整的色塊，唯有景淮初的墨色錦袍格外顯眼，他站在皇子列的第二位，身姿挺拔如松，指尖輕輕捻著朝珠，目光落在殿外的漢白玉欄桿上，看似平靜，實則早已料到今日朝堂會有風波。

  昨日從琳瑯閣回來，楚清顏便笑著跟他說：“那劉侍妾走時眼神怨毒，怕是要找機會報復(fù)?！?br />
  景淮初當時只淡淡應(yīng)了句“隨她”。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隨著太監(jiān)尖利的唱喏，皇帝身著明黃龍袍，緩步走上龍椅，目光掃過殿內(nèi)，最后落在景淮初身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前日景淮初遞上的了望塔改良奏折，他還在案頭壓著，那些細致的圖紙，滿是用心。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崩畹氯穆曇魟偮洌性谖墓訇犑椎膭⒂繁憧觳匠隽?，躬身行禮，聲音洪亮卻帶著幾分刻意的急切：“臣都察院御史劉敬，有事啟奏陛下！”

  皇帝抬了抬眼：“劉愛卿請講?！?br />
  劉敬直起身，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景淮初，朗聲道：“昨日臣女，東宮劉侍妾，于朱雀街‘琳瑯閣’購物時，遭五皇子妃楚清顏縱容掌柜欺壓！

  臣女不過看中一件衣裙，那掌柜卻以‘預(yù)留’為由拒售，臣女理論兩句，楚清顏便出面指責臣女‘仗勢欺人’，五皇子殿下更是不問緣由，當眾維護楚清顏，稱其為‘縣主定制’，讓臣女顏面盡失！”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陛下，楚清顏身為明慧縣主，不以相夫教子為要，反倒開起店鋪，已是失了縣主體面。

  五皇子殿下身為皇室宗親，不僅不約束妻室，還縱容其欺壓皇親，實乃‘恃寵而驕，有失皇子德行’！臣懇請陛下徹查此事，還臣女一個公道，也正皇室綱紀！”

  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官員們紛紛側(cè)目，有的看向景淮初，有的看向站在皇子列首位的太子——太子穿著藏青色朝服，垂著眼簾，看似無動于衷，指尖卻悄悄攥緊了朝珠。

  景淮初依舊站得筆直，臉上沒有絲毫波瀾，果然如此。

  昨日在琳瑯閣，劉侍妾那般囂張跋扈，摔砸威脅，如今到了她父親嘴里，倒成了“遭欺壓的受害者”。

  楚清顏全程未說幾句話，竟成了“縱容掌柜的縣主”。

  這父女倆，為了私怨，倒是會顛倒黑白。

  想起昨日楚清顏笑著說：“那劉侍妾穿的石榴紅衣裙，料子是去年的舊款，定是嫉妒琳瑯閣的新料才故意找茬。”

  當時只當是玩笑，如今看來，倒是真有幾分道理——劉侍妾怕是見琳瑯閣生意火爆，又嫉恨楚清顏的身份，才借著衣裙之事發(fā)難，如今更是搬來父親當救兵。

  “景淮初。”皇帝忽然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劉御史所言，可是實情？”

  景淮初緩步出列，躬身行禮，語氣沉穩(wěn)：“回父皇，此事并非劉御史所言那般。

  昨日琳瑯閣開業(yè)，清顏前去幫忙，那件月白杭綢裙確是她提前定制，用的是大婚嫁衣的邊角料，對她有特殊意義，并非‘故意拒售’。

  劉侍妾進店后，未聽掌柜解釋便強行索要，甚至讓丫鬟動手搶扯，楚清顏出面勸阻，亦是出于維護店鋪規(guī)矩，而非‘欺壓’，兒臣趕到時，劉侍妾正指使丫鬟摔砸器物，兒臣只是制止沖突，并未‘當眾羞辱’。”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于清顏開店鋪，兒臣認為，并無不妥。

  琳瑯閣售賣的布料與飾品，皆是正當經(jīng)營，且清顏將部分收益捐給邊關(guān)將士家屬，并非為了私利。

  她身為武將之女，既懂軍械改良，也懂經(jīng)營之道，是陛下倡導的‘文武兼修’之典范，何來‘失體面’一說？”

  劉敬立刻反駁：“五皇子殿下此言差矣！女子無才便是德，楚清顏拋頭露面開店鋪，本就不合禮教！

  再說是捐給將士家屬，不過是掩人耳目之舉！”

  “劉御史此言，怕是過于迂腐了?！本盎闯跆а?，目光銳利：“陛下曾說，‘天下人才，不分男女’，清顏改良了望塔，助邊關(guān)安穩(wěn)，難道不比困于后宅更有意義？

  開店鋪帶動朱雀街生意，又捐收益助將士，何來‘掩人耳目’？”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殿內(nèi)官員議論聲漸起。

  皇帝坐在龍椅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他早已派人查過琳瑯閣的情況，知道楚清顏經(jīng)營正當，且確實捐了不少收益給邊關(guān)。

  劉敬此舉，分明是為了女兒的私怨，借機打壓景淮初。

  太子這時忽然出列，躬身道：“父皇，兒臣以為，此事或許有誤會。

  劉侍妾年輕氣盛，或許言辭有失，五弟也是護妻心切，才略有爭執(zhí)，不如先讓內(nèi)務(wù)府去琳瑯閣查探一番，再做定論，免得傷了皇室和氣。”

  這番話看似公允，實則暗指景淮初“護妻心切失了分寸”，又給了劉敬臺階，可謂一箭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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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淮初看了太子一眼，心里清楚，太子這是想借劉敬之手，削弱自己的勢力。

  皇帝沉吟片刻，終于開口：“劉愛卿，朕知你心疼女兒，但凡事需講證據(jù)，不可僅憑一面之詞便彈劾皇子。

  景淮初所言，亦有道理，楚清顏開店鋪助邊關(guān)，并非失德之舉。”但話鋒一轉(zhuǎn)：“此事朕已知曉，著內(nèi)務(wù)府今日去琳瑯閣查核，若確有欺壓之事，朕自會處置。

  若無，便不許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