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夜風(fēng)帶著御花園的花香，悄悄溜進御書房。

  青銅燈盞里的燭火明明滅滅，映著案上堆疊的明黃奏折，皇帝指尖捏著枚墨玉扳指，正低頭翻看一份邊防軍報，眉峰微蹙——那是楚將軍返回邊境后遞來的，說西北邊境的風(fēng)沙又毀了兩處了望塔，需得盡快修繕。

  “兒臣景淮初，叩見父皇?！?br />
  殿外傳來的聲音沉穩(wěn)恭敬，皇帝抬眸透過門縫，隱約可見景淮初一身玄色朝服，袖口隱約還能看到淺色的包扎痕跡，卻已沒了前些日子的疲憊，眼底亮著細(xì)碎的光。

  “進來吧?！被实鄯畔伦嗾郏噶酥赴盖暗腻\凳：“你的傷好些了？李醫(yī)官說你還需再靜養(yǎng)幾日?！?br />
  “勞父皇掛心，兒臣已無大礙。”景淮初躬身落座，目光掃過案上的軍報，見封皮寫著“楚將軍呈”。

  心頭微動，這才緩緩開口：“兒臣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向父皇陳情，關(guān)乎楚將軍府，也關(guān)乎兒臣的終身大事?！?br />
  皇帝握著扳指的手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卻沒接話，只是示意景淮初繼續(xù)說。

  景淮初深吸一口氣，先避開兒女情長，轉(zhuǎn)而談起朝堂舊事：“父皇還記得三年前西北叛亂嗎？當(dāng)時叛軍圍困肅州，糧草斷絕，是楚將軍帶著三千輕騎，日夜兼程繞到叛軍后方，燒了他們的糧草營，才解了肅州之圍，那一戰(zhàn)，楚將軍左肩中了三箭，卻硬是撐著指揮到最后，回來時傷口都化膿了，還笑著說‘肅州沒事就好’?！?br />
  景淮初語氣平緩，卻帶著敬意：“還有去年，邊防加固城墻，楚將軍的小女兒清顏，竟跟著工匠一起琢磨，設(shè)計出了帶滑輪的了望塔——比原來的塔高了兩丈，視野更廣，還省了不少人力，后來工部照著圖紙改良，在邊境推廣，連趙統(tǒng)領(lǐng)都說，有了這塔，夜里巡防安全多了。”

  皇帝聽著，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

  他自然記得這些事，楚將軍是開國功臣之后，世代忠良，這些年鎮(zhèn)守西北，從無半分差錯。

  至于楚清顏，他也略有耳聞——聽說不是尋常嬌弱的大家閨秀，倒像個小男子漢，愛舞槍弄棒，還懂些機關(guān)術(shù)，是楚將軍的心頭寶。

  “楚將軍府三代戍邊，為大靖流了不少血。”皇帝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感慨：“楚老將軍當(dāng)年戰(zhàn)死沙場，楚將軍接過兵權(quán)，這些年西北安穩(wěn)，他功不可沒?！?br />
  “正是如此?！本盎闯蹴槃萃疤搅颂缴?，眼神變得認(rèn)真：“兒臣與清顏相識，是在去朝陽城查清山賊一事時，讓刺客所傷后跑到朝陽城，被楚清顏救起來后帶回將軍府修養(yǎng)?！?br />
  “起初只覺得她性子直率，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扭捏，后來相處久了，才發(fā)現(xiàn)她外剛內(nèi)柔，看似大大咧咧，卻心細(xì)如發(fā)?！?br />
  景淮初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帶——那玉還帶著體溫，是楚清顏親手給他系上的。

  “落雁崖遇刺時，兒臣腰間戴著這玉，想著若是活不下來，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后來暗衛(wèi)一帶著援軍趕到，兒臣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盡快回京，不僅是為了扳倒蘇氏，更是為了跟她兌現(xiàn)承諾——我說過，要帶圣旨去將軍府求娶她。”

  御書房里靜了下來，只有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皇帝看著景淮初眼底的認(rèn)真，想起這孩子自小在宮中長大，母妃早逝，雖有他和母家護著，卻總帶著幾分疏離，如今說起楚清顏時，眉眼間竟?jié)M是溫柔，倒像是真正有了牽掛。

  “你倒是坦誠?！被实坌α诵Γ瑓s話鋒一轉(zhuǎn)：“只是你要想清楚，楚家是將門，你娶了楚清顏，朝中難免有人說你拉攏武將、培植勢力，而如今蘇氏剛倒，朝局還未完全穩(wěn)定，你不怕引來非議？”

  “兒臣不怕?！本盎闯跽Z氣堅定：“楚將軍一生忠君，從無結(jié)黨之心，清顏也常說，將軍府的人只懂守疆土，不懂謀算計，兒臣娶她，是因為心悅，不是為了勢力，至于非議——兒臣相信父皇明察，也相信時間會證明，兒臣與清顏，只會為大靖安穩(wěn)添力，不會添亂。”

  景淮初想起楚清顏堅定的模樣，又補充道：“清顏雖是女子，卻有見識，她曾跟兒臣說，若是將來嫁入皇子府，只會幫著兒臣打理家事，讓兒臣能安心為父皇分憂、為大靖效力?！?br />
  皇帝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月色。

  御花園里的牡丹開得正盛，花香飄進殿內(nèi)，帶著暖意。

  皇帝想起楚將軍當(dāng)年跪在宮門前，請求帶兵去西北時的模樣：“臣愿以全家性命擔(dān)保，守好大靖的西北門戶”。

  那語氣與此刻景淮初的堅定，竟有幾分相似。

  “楚清顏這孩子，朕雖未見過，卻聽楚將軍提過幾次，說她性子倔，卻明事理?！被实坜D(zhuǎn)過身，目光落在景淮初身上，眼底已沒了之前的考量，多了幾分慈愛：“你既然真心喜歡她，楚將軍府又有功于社稷，這門婚事，朕準(zhǔn)了?！?br />
  景淮初猛地站起身，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fā)顫：“兒臣謝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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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急著謝?！被实坌χ鴶[手，走到案前，拿起紙筆：“朕這就擬圣旨，以皇子正妃之禮，賜婚于你與楚將軍府小小姐楚清顏。只是....”

  皇帝寫到一半后頓了頓，看向景淮初：“賜婚圣旨，按例該派內(nèi)侍去將軍府宣讀，你卻像是有話要說？”

  景淮初躬身，眼神里滿是期待：“父皇，兒臣想親自帶著圣旨去將軍府，一來是想親自向楚將軍表明心意，感謝他肯將清顏托付給兒臣，二來清顏還在將軍府等著兒臣的消息，兒臣想親自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也兌現(xiàn)之前的承諾?！?br />
  “那豈不是朕還要將楚將軍從邊關(guān)召回？”皇帝看著景淮初說道。

  “父皇自有定奪?！本盎闯蹼m話這樣說，可眼里的急切確實流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