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流沙河碎琉璃夢,念珠撒入化浮塵
第九十回 流沙河碎琉璃夢,念珠撒入化浮塵
流沙河的濤聲比記憶中沉了八度,沙僧站在渡口的青石板上,寶杖杖頭的骷髏正滴下最后一滴金色淚液。河水泛著詭異的幽藍,河面上漂浮的不是流沙,而是無數(shù)半透明的琉璃碎片,每個碎片都映出他打碎琉璃盞的瞬間 —— 玉帝震怒的臉、碎渣飛濺的光、自己墜落云端的失重感。
“沙悟凈,還不束手就擒?” 水面突然炸開,涇河龍王的三太子踩著浪頭現(xiàn)身,銀甲上的龍紋與沙僧頸間的念珠產(chǎn)生共鳴。他手中的分水刺閃著寒光,刺尖纏著條鎖鏈,鏈環(huán)上刻著 “天規(guī)” 二字,“當年你打碎玉帝的琉璃盞,今日該用這流沙河的水,洗干凈你的罪孽!”
沙僧沒有拔刀,只是將寶杖輕輕插入岸邊的泥土。杖身沒入土中的剎那,河底突然升起十二根白骨柱,柱頂分別頂著顆骷髏頭,眼眶里的幽火與他杖頭骷髏的光芒連成一片?!岸昵?,俺確實打碎了盞子?!?他的聲音混著水流聲,頸間的念珠突然自動散開,每顆珠子都浮在半空,映出個被他誤殺的取經(jīng)人身影。
分水刺突然化作道銀光射向沙僧面門,卻在觸及念珠的瞬間停住。三太子的臉在水面扭曲成青紫色:“你以為戴幾串珠子就能贖罪?這些年流沙河底的冤魂,哪個不是你卷簾大將的刀下鬼!” 他猛地拍向水面,河底浮出無數(shù)具白骨,每具白骨的胸口都插著半截琉璃碎片。
沙僧的寶杖突然自行飛出,在水面劃出個巨大的圓圈。圈中浮現(xiàn)出他被貶后的畫面:在流沙河底啃食取經(jīng)人骨肉時的猙獰、被觀音點化時的茫然、挑擔西行時的沉默…… 最清晰的是最后那幀 —— 憶塵閣中,他親手摔碎琉璃盞的決絕。
“罪孽不是用來贖的,是用來記得的?!?沙僧解開頸間最后一根念珠繩,十二顆珠子突然同時炸開,化作十二道金光融入白骨柱。柱頂?shù)镊俭t頭開始吟唱經(jīng)文,歌詞竟是當年被他吃掉的取經(jīng)人臨終前的禱詞。三太子的分水刺在金光中寸寸斷裂,鎖鏈上的 “天規(guī)” 二字漸漸模糊。
“不可能!” 三太子的身影突然化作萬千水箭,射向沙僧的面門。沙僧卻不躲不閃,任由水箭穿透身體 —— 箭簇穿過的地方?jīng)]有流血,只滲出清澈的河水,水中漂浮著細小的琉璃碴?!爱斈甏蛩榈牟皇橇鹆ПK,是俺自己的執(zhí)念?!?他的手突然插入胸口,掏出的不是心臟,而是塊完整的琉璃碎片,碎片里映著金蟬子微笑的臉。
河面上的琉璃碎片突然全部豎起,組成道晶瑩的拱門,門后浮現(xiàn)出凌霄寶殿的景象:玉帝正將新的琉璃盞放在案上,盞中盛著的不是瓊漿,是流沙河的水;旁邊站著的卷簾大將,眉目間竟有幾分像現(xiàn)在的沙僧?!翱匆姏]?天規(guī)從來沒放過你!” 三太子的聲音從拱門后傳來,帶著玉帝特有的威嚴。
沙僧突然舉起寶杖,對著琉璃拱門狠狠砸下。“哐當” 一聲脆響,拱門碎裂的剎那,所有琉璃碎片都化作金色的魚,魚尾拖著 “原諒” 二字游向深海。三太子的身影在金光中漸漸透明,消散前突然說了句:“我爹讓我給你帶句話,當年那盞子,本就是他故意碰倒的……”
寶杖在沙僧手中慢慢變化,杖頭的骷髏化作普通的船槳形狀,杖身的刻痕里滲出河泥。他彎腰將船槳插入水中,河底突然升起艘渡船,船板上的木紋與他挑了二十年的擔子一模一樣?!霸摶丶伊??!?他輕聲說,卻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河底的冤魂說。
岸邊的白骨柱正在融化,化作十二道白光融入河水。沙僧突然想起什么,從懷中掏出個布包,里面是當年被他打碎的琉璃盞殘片,被他用取經(jīng)路上的布條層層包裹著。他將殘片撒向河面,碎片落水的瞬間,竟開出朵朵白色的蓮花,花瓣上寫著 “空” 字。
“碎了的,就再也拼不回去了?!?沙僧解開腰間的葫蘆,將里面的流沙河活水倒在船槳上。葫蘆是當年觀音菩薩給的,此刻倒出的不是水,是他這二十年攢下的眼淚,每滴淚里都藏著個名字:悟空、八戒、師父、玉龍…… 還有那些被他辜負的取經(jīng)人。
渡船突然自行離岸,沙僧握著船槳站在船頭,頸間的念珠早已不見,只有手腕上還留著串淺淺的勒痕。河面上的蓮花越開越多,簇擁著渡船逆流而上,水面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粗布僧衣,赤腳,船槳在手中穩(wěn)穩(wěn)當當,像握著整個流沙河的重量。
路過當年吃掉九個取經(jīng)人的地方時,水面突然浮起九片荷葉,葉上坐著九個模糊的身影,正是那九個取經(jīng)人。他們對著沙僧合十鞠躬,身影漸漸化作九顆舍利子,融入船板的木紋里。沙僧的船槳輕輕一點,荷葉便跟著渡船前行,像九盞引路的燈。
“俺知道你們恨俺?!?他望著水中的倒影,倒影里的自己正對著九個身影磕頭,額頭磕在船板上的聲音,與當年在天庭受刑時的鞭聲重合,“但俺能做的,只有把你們沒走完的路,繼續(xù)走下去?!?荷葉突然同時綻放,開出九朵金色的蓮花,花瓣上的經(jīng)文與他寶杖上的刻痕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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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時,渡船抵達流沙河的源頭。這里沒有流沙,只有眼清泉,泉眼處的石頭上刻著 “忘川” 二字。沙僧突然明白,所謂流沙河,從來就不是河,是他自己的心河;所謂流沙,是他放不下的執(zhí)念;所謂渡船,是載著他走向新生的勇氣。
他將船槳立在泉邊,船槳落地的瞬間,竟長成棵參天大樹,樹葉間掛著無數(shù)琉璃碎片,在夕陽下閃著七彩的光?!耙院螅陀赡銇矶扇税?。” 沙僧笑著說,轉(zhuǎn)身往岸邊走去。他的腳步很輕,像卸下了千斤重擔,赤腳踩在河泥里,竟有種踏實的感覺。
夜幕降臨時,沙僧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看著流沙河的水面漸漸平靜,倒映出漫天繁星。他想起自己當年在天庭的風(fēng)光,想起被貶后的痛苦,想起取經(jīng)路上的點點滴滴,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像場夢。夢醒了,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該放下的還是要放下。
遠處傳來陣陣歌聲,是河邊的漁夫在唱漁歌,歌聲里混著河水的流淌聲,格外動聽。沙僧跟著哼了起來,雖然五音不全,卻唱得很認真。他知道,從今天起,他不再是那個打碎琉璃盞的卷簾大將,也不是那個沉默寡言的沙和尚,他只是流沙河的一個擺渡人,一個守護著這條河、也被這條河守護著的普通人。
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樹葉灑在沙僧臉上時,他已經(jīng)醒了。流沙河的水面上彌漫著薄薄的霧氣,像一層白色的紗。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氣。他要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