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那顆紐扣，眉頭緊緊皺起，似乎在努力辨認(rèn)。幾秒鐘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臉上的肌肉瞬間繃緊，他失聲叫道：“媽的！竊聽器??？”他猛地抬頭，眼睛里瞬間布滿了血絲，死死瞪著況海青，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難以置信而顫抖：“行?。r海青！真他媽有你的！十幾年的兄弟！你……你他媽居然在我身上裝竊聽器？！”

  “啪！”

  他話音未落，一記極其響亮的耳光已經(jīng)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左臉上！力道之大，讓他的腦袋猛地偏向一邊，嘴角瞬間破裂，一縷鮮紅的血絲順著嘴角淌了下來。

  出手的是況海青。他此刻臉上再無平日的沉穩(wěn)，只有被徹底激怒的冰冷和戾氣。他指著陳遠，聲音如同結(jié)了冰：“兄弟？你他媽有拿我當(dāng)兄弟？！拿我當(dāng)兄弟就是在背后捅我刀子？！拿我當(dāng)兄弟就是他媽的想搞垮我們況家？！陳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況海青越說越氣，作勢揚起手，又要打下去。

  這時，一只蒼老但有力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攥住了況海青的手腕。是況天龍。老爺子面色凝重，對著況海青微微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勸阻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意思是，打，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自己失了分寸。

  況海青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狠狠地瞪了陳遠一眼，最終還是強壓下怒火，冷哼了一聲，收回了手。

  陳遠“呸”地朝旁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隨即，他抬起眼，看著況海青，臉上非但沒有懼意，反而露出一絲詭異的冷笑，那笑容里帶著嘲諷，也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青爺，你知道嗎？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弱點是什么嗎？”他不等況海青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太容易相信身邊的人了！你以為你付出真心，別人就一定會回報你真心？哈哈，天真！”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回憶，語氣變得有些復(fù)雜：“不得不承認(rèn)，在這十幾年里，我對你，對況家，不是沒有感情的。有時候，我也真的把自己當(dāng)成了這里的一份子。想必，我之前在電話里跟我干爹說的那些內(nèi)容，你們都已經(jīng)聽得一清二楚了。”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變得清晰而冰冷：“是的，沒什么好隱瞞的了。山魈，就是我干爹。如果換做是你，青爺，你干爹給你下了命令，要你去做一件事，你聽，還是不聽呢？”

  他開始了他的講述，聲音低沉而緩慢，像是在揭開一道陳年的傷疤：“我從小父母就離異了，我跟著我父親。他是個酒鬼，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每次喝醉了，他就打我，往死里打！說我是個沒人要的東西，是個賠錢貨，說養(yǎng)我還不如養(yǎng)條狗！哈哈哈哈……”他發(fā)出神經(jīng)質(zhì)般的笑聲，笑聲在地牢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后來，在我七歲那年，他因為長期酗酒，酒精中毒，死在了去醫(yī)院搶救的路上。你說，這算不算是他的報應(yīng)？嗯？后來，我流落街頭，像個野狗一樣到處找吃的，快要餓死凍死的時候，是我干爹，山魈，他收留了我。他給我吃的，給我穿的，教我本事，將我養(yǎng)育成人?！?br />
  他的目光再次掃視過我們每一個人，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殘忍的、帶著報復(fù)快感的邪魅笑容：“來，你們告訴我，換做是你們，站在我的位置上，你們會怎么做？是選擇這十幾年的‘兄弟情義’和‘前途’，還是選擇那份實實在在的、救命的養(yǎng)育之恩？”

  地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的這個問題，像一塊沉重的巨石，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捫心自問，這確實是一個兩難的選擇。一邊是給予重生與養(yǎng)育之恩的養(yǎng)父，一邊是委以重任、待之不薄的領(lǐng)導(dǎo)和看似光明的前途。親情與恩情，與責(zé)任和道義，被放在天平的兩端……這個選擇，無論對誰來說，都太過沉重和殘酷。

  就連我，也在心里默默地掂量著，如果是我，我會如何抉擇？答案，似乎也并不明朗。

  這時，況海青突然冷笑了兩聲，那笑聲打破了沉默，也帶著一種看穿本質(zhì)的清醒。他淡淡地開口，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沉穩(wěn)，卻更具穿透力：“陳遠，你說了這么多，聽起來很感人，也很無奈。但是，這絕不是你選擇背叛，并且是用這種背后捅刀子的方式背叛的理由和借口！”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居高臨下地看著陳遠，眼神銳利如刀：“選擇不同，結(jié)果自然不同。這一點，我承認(rèn)。但是，在你做出選擇之前，在你感到為難，感到無法背叛你干爹，同時也無法背叛我們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無法解決、無法兩全的事情，完全可以把它交給能夠解決的人去處理？！”

  他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質(zhì)問：“你可以直接告訴山魈，你做不到！你可以告訴他，況家待你不薄，你下不了這個手！你也可以告訴我，你干爹逼你做背叛況家的事，你做不了這種背信棄義之徒！你只要說出來，那么接下來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不用再管！所有的壓力，所有的麻煩，自然由我們，由我況海青來扛，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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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況海青的語氣驟然變得無比冰冷：“你沒有！你最終，還是選擇了你的干爹！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在你內(nèi)心深處，權(quán)衡利弊之后，他的分量，他的命令，他的恩情，遠遠超過了我們況家，超過了我這個你口中的‘兄弟’，也超過了你自己在這里十幾年的生活和所謂的‘感情’！”

  他盯著陳遠微微變色的臉，繼續(xù)毫不留情地剖析，字字誅心：“但是，陳遠，你有沒有冷靜下來，認(rèn)真地想過一個問題？你口口聲聲稱之為‘干爹’的山魈，他真的有像一個真正的父親那樣為你著想嗎？哪個真正愛自己孩子的父親，會明知況家是個龍?zhí)痘⒀?，江湖是如何的兇險萬分，還硬要讓自己視如己出的孩子，過早地、深入地卷入這種打打殺殺、爾虞我詐的漩渦中心，讓他去冒這種隨時可能粉身碎骨的風(fēng)險？！他讓你來做臥底，難道就從來沒有考慮過，你一旦暴露，會是什么下場嗎？！他或許，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你對他的感恩，把你當(dāng)作一顆比較好用的棋子呢？！”

  “你放屁??！”陳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突然激動起來，仰天發(fā)出一陣狂笑，試圖用笑聲掩蓋內(nèi)心的動搖，但笑聲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他笑完，惡狠狠地盯著況海青，眼神兇狠，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況海青！你他媽少在這里挑撥離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盤！想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