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隊的清晨，不再有哨聲，取而代之的是王建軍教練直接推開宿舍門的巨響。

  “五分鐘后，一號訓練館集合！今天開始，晨練取消，全部時間投入特訓！”

  屈正陽幾乎是彈射起床，一的基礎適應期已過，他知道，王教練口中“痛苦十倍”的熔爐，從這一刻正式點燃。下鋪的樊振東也已經(jīng)坐起，臉上沒了平日的輕松，朝屈正陽投來一個“自求多?！钡难凵?。

  第一個項目，就直接擊碎了屈正陽對“體能”的認知。

  不是五公里跑，而是極限多球。不是一臺發(fā)球機，而是三臺，呈扇形將他半包圍。王建軍教練親自操控主發(fā)球機，另外兩臺由助理教練控制。球的頻率、落點、旋轉(zhuǎn)，毫無規(guī)律可言，要求只有一個：在十五分鐘內(nèi)，回球成功率不能低于80%。

  “開始！”命令一下，乒乓球如同疾風暴雨般從三個方向襲來。屈正陽瞬間就被淹沒，他引以為傲的預判和節(jié)奏感在這種飽和攻擊下幾乎失效。大腦來不及思考，全憑身體的本能和前世錘煉出的戰(zhàn)斗意識在硬扛。

  形意拳的樁功讓他下盤比一般隊員更穩(wěn)，但連續(xù)的高強度移動和發(fā)力，讓他大腿肌肉如同被烙鐵灼燒。手臂早已不是自己的，從酸痛到麻木，再到每一次揮拍都牽扯著神經(jīng)末梢的劇痛。

  “腰！用你的腰去帶！你的力是斷的！”王建軍的吼聲穿透乒乓球的撞擊聲，“屈正陽，你的‘巧勁’呢？被這陣勢嚇回去了？軟蛋！”

  汗水糊住了眼睛，他只能憑借感覺和聲音去捕捉球的軌跡。肺部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第十二分鐘，一個極其刁鉆的下旋球從他正手位大角度擦邊而過，他奮力撲救，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板上。

  “失敗一次！加練五分鐘！”王建軍的聲音冰冷無情。

  屈正陽雙手撐地，汗水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灘。那一刻，放棄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鉆入腦海。太苦了，這根本不是訓練，是刑罰。

  就在這時，他視線余光瞥見了放在場邊長凳上的水壺和毛巾。毛巾是離家前妹妹屈曉萌偷偷塞進他包里的，上面還印著幼稚的小熊圖案。那小丫頭，現(xiàn)在應該在準備上學了吧？她是不是又像跟屁蟲一樣纏著媽媽問“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她還在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的八一隊徽章……

  “啊——！”屈正陽發(fā)出一聲低吼，不是痛苦，而是驅(qū)散軟弱。他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臉，撐著膝蓋，重新站了起來，眼神里只剩下野獸般的兇悍和固執(zhí)。

  “教練，繼續(xù)！”

  王建軍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贊許，但臉上依舊冷硬：“繼續(xù)！”

  上午的特訓結(jié)束，屈正陽是扶著墻走出訓練館的。午餐時，他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筷子。樊振東默默把自己餐盤里的雞腿夾給他。

  “謝了，東哥?！?br />
  “別廢話，吃。下午的體能課……更變態(tài)。”樊振東壓低聲音，“王教練這是要把你往死里練，但也說明他真看上你了。撐住，兄弟?！?br />
  果然，下午的體能房，成了屈正陽一個人的刑場。超大重量的深蹲、臥推，要求極限次數(shù)的引體向上、折返跑……每一組都壓榨著他最后一絲力氣。負責體能的教練拿著秒表和記錄本，寸步不離，沒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力量是技術(shù)的基礎！沒有絕對力量，你的‘巧勁’就是無根之萍，一沖就散！”教練的咆哮在空曠的體能房里回蕩。

  在一次力竭的杠鈴深蹲后，屈正陽感覺眼前一黑，險些被壓住。是樊振東和另一個老隊員及時出手，幫他穩(wěn)住了杠鈴。

  “呼吸！調(diào)整！別暈過去！”樊振東在他耳邊低吼。

  屈正陽大口喘息，心臟狂跳，仿佛要掙脫胸腔的束縛。他閉上眼，強行觀想形意拳“三體式”的意境，用意念引導散亂的氣息歸攏，沉入丹田。幾個呼吸后，那股眩暈感才緩緩退去。

  晚上，是唯一喘息的時間。王建軍給了他一個特權(quán)——可以使用空置的副館半小時，進行“個人調(diào)整訓練”。這其實是默許了他繼續(xù)摸索國術(shù)融合。

  空蕩的副館里，屈正陽沒有立刻拿起球拍，而是擺開了三體式。一站定，白天訓練中積累的疲勞、肌肉的酸脹、精神的緊繃，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他仔細回味著白天在多球訓練中那幾個憑借腰胯瞬間發(fā)力回擊的成功球，那種發(fā)力感，比單純用手臂掄圓了打，更省力，球質(zhì)卻更沉、更頂。

  “腰為纛，腿為根……”他喃喃自語，嘗試將站樁的穩(wěn)定與發(fā)力的迅猛結(jié)合起來，對著空氣空揮。

  “感覺出來了？”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后響起。屈正陽一驚，回頭看見王建軍不知何時靠在門框上，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

  “王教練！”

  “嗯?！蓖踅ㄜ娮哌M來，示意他繼續(xù)，“你白天摔的那一跤，后來救起來的那個球，轉(zhuǎn)腰的勁兒就用對了三分。但還不夠，你的上下肢是脫節(jié)的，力在腰那里就斷了一大半?！?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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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屈正陽目前融合國術(shù)的最大瓶頸。

  屈正陽虛心請教：“教練，那我該怎么練？”

  “繼續(xù)磨！用最笨的方法磨！直到你的身體形成新的記憶，直到你的‘巧’變成你的‘本能’！”王建軍把文件夾遞給他，“這是下周省隊交流表演賽的初步名單，里面有你?！?br />
  屈正陽一愣，接過名單，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樊振東之后。

  “別高興太早?！蓖踅ㄜ娎浜咭宦暎懊麊问浅醪降?。這一周的特訓，如果你的體能數(shù)據(jù)和技術(shù)穩(wěn)定性沒有顯著提升，我會親自把你的名字劃掉。八一隊，不養(yǎng)閑人，更丟不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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