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頂部的白熾燈忽明忽暗，電流的嗡鳴聲中，顯示屏的血紅數(shù)字定格在6:44:44，像某種不祥的讖語。

  亞寧和林巧縛的廝打已近乎野獸般的撕扯。

  亞寧的嫁衣裂開一道口子，露出內(nèi)里青紫色的皮膚。

  而林巧縛的律師徽章早不知甩到何處，發(fā)髻散亂，指甲縫里滲著血絲。

  林雪靠近魏明，聲音壓得極低：“怎么辦？”

  魏明的目光從顯示屏移向廝打的二人，判官筆在指尖轉(zhuǎn)了一圈，筆尖滲出墨汁般的黑霧。

  “要離開第三車廂，得先解了亞寧的執(zhí)念。”

  麥冬提著斬魂刀走近，刀鞘上的符文微微發(fā)燙，“怎么解？”

  林雪瞥了一眼仍在纏斗的二人，低聲道：“讓她和季盛完婚。”

  魏明轉(zhuǎn)向趙舒年，微微頷首。

  趙舒年冷笑一聲，蔑刀出鞘的瞬間，車廂內(nèi)的溫度驟降。

  刀鋒劃過空氣，帶起一陣陰風，紙屑翻飛，漸漸凝成一個人形……紙人季盛。

  亞寧的動作猛然僵住，她松開掐著林巧縛脖子的手，瞳孔收縮，死死盯著紙人季盛。

  她的嘴唇顫抖，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jié)：“……季盛？”

  第三車廂的門，無聲滑開。

  賈思睿和盧翠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沖向第四車廂。

  林巧縛卻站在原地，盯著紙人季盛，眼中的怒火幾乎要燒穿車廂。

  麥冬的斬魂刀橫在身前，黑貓蹲在他肩頭，豎瞳收縮，喉嚨里滾出低沉的呼嚕聲。

  林雪手中的《洗冤錄集》無風自動，書頁翻飛間，隱約可見血色字跡浮現(xiàn)。

  林巧縛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最終，她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踏入第四車廂。

  喜樂驟起。

  第三車廂的燈光驟然轉(zhuǎn)為暗紅，車廂四壁滲出黏稠的血漿，緩緩凝結(jié)成喜幔。

  紙人季盛僵硬地抬起手，牽住亞寧。

  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病態(tài)的紅暈，嘴角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

  花轎憑空浮現(xiàn)，轎簾無風自動，內(nèi)里漆黑如淵。

  亞寧踏入轎中，轎身微微搖晃，像是被無形的轎夫抬起。

  婚禮開始。

  車廂內(nèi)，血色囍字爬滿車窗，喜燭燃燒的卻是幽綠的火焰。

  紙人季盛機械地拜堂，而亞寧的笑聲越來越尖，越來越狂。

  最終化作某種非人的嘶嘯……

  6:44:44，數(shù)字跳動，變成6:44:43。

  執(zhí)念，正在消散。

  魏明踏入第四車廂的瞬間，鞋底黏上了某種膠質(zhì)般的觸感。

  低頭看去，地板分泌出暗紅色黏膜，表面浮著青銅碎屑般的金屬光斑，像被咀嚼過的電路板。

  “這是……？”林雪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車廂內(nèi)沒有燈，唯有四壁滲出幽綠色的熒光，照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寫上去的，而是從鐵皮里長出來的。

  扭曲的筆畫像蠕動的蛆蟲。

  “杠桿爆倉”

  “止損點444”等金融術語在謊言中時隱時現(xiàn)，仿佛季盛的亡魂正用K線圖重構(gòu)這些謊言。

  麥冬的斬魂刀突然震顫，刀鞘上的符文滲出黑血。

  黑貓從他肩頭躍下，肉墊剛觸地便猛地縮回……地板在吞咽。

  魏明判官筆橫在身前，墨汁滴落，竟被地板貪婪地舔舐干凈。

  遠處，林巧縛的背影搖晃著，每走一步，腳下就浮現(xiàn)一片血色字跡……

  “季盛愛我?！?br />
  “女兒是他的。”

  “優(yōu)盤是祁大年偷的。”

  字跡如蝌蚪般游動，纏繞上她的腳踝。

  她渾然不覺，仍在向前，可她的影子卻漸漸分離。

  那些字跡突然化為各種筆畫，從而形成一個K線圖。

  天花板上垂落無數(shù)絲線，吊著殘缺的紙人。

  它們沒有臉，只有一張張撕裂的嘴，開合間發(fā)出窸窣的碎語：

  “不是我殺的……”

  “他自愿的……”

  “孩子還活著……”

  趙舒年的蔑刀突然自鳴，他猛地抬頭……車廂盡頭，賈思睿和盧翠背對著他們，肩膀詭異地聳動。

  “別過去！ 魏明低喝，可已經(jīng)遲了。

  那兩人緩緩轉(zhuǎn)身，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張被縫住的嘴。

  線頭崩裂的瞬間，他們的頭顱如霉變蜂巢般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