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囍煞】 拜堂
我被粗暴地拖拽到庭院中央,那口敞開的空棺材近在咫尺,散發(fā)著陳年木料和死亡的腐朽氣息。透過紅蓋頭的縫隙,我能看到那雙屬于林辰的手,正死死箍著我的胳膊,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一拜天地——
紙人司儀那尖細(xì)扭曲的聲音響起,如同用指甲刮擦著骨頭。與此同時,虛空之中,一個幽怨詭異的戲腔女聲幽幽唱起,與司儀的聲音重疊:
正月十八,黃道吉日,高粱抬……
我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qiáng)行按壓著向下彎腰。不是林辰和王胖子的力量,而是那道連接著我與爹爹的!每一次彎腰,我都感覺到魂魄被撕裂的劇痛,而遠(yuǎn)處廊柱下,爹爹的悶哼和抽搐就更加劇烈。
淚水早已流干,喉嚨里只能發(fā)出破碎的聲。我被迫朝著那陰森的天空和冰冷的大地叩拜,這場婚姻,天地不鑒!
抬上紅裝,一尺一恨,匆匆裁……
戲腔在繼續(xù),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我的心上。紅裝?這浸滿我淚水和恐懼的嫁衣嗎?一尺一恨?這強(qiáng)行加諸在我身上的命運(yùn)嗎?
二拜高堂——
司儀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被強(qiáng)行轉(zhuǎn)向主位,那里沒有坐著任何人,只有兩個冰冷的牌位——陳府列祖列宗。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那牌位之后,有無數(shù)的、充滿惡意的在注視著我,來自陳府那些早已死去的先人,他們在著這場為他們家族添丁進(jìn)口的。
裁去良人,奈何不歸,故作顏開……
戲腔女聲帶著令人心碎的哭音。良人?我的良人在哪里?那個曾私贈我銀簪,許諾終生的陳玉書嗎?可他早已是一具枯骨!而我,還要在這魂楔的強(qiáng)迫下,對著他的棺材?
身體再次被強(qiáng)行按下,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疼痛讓我一陣眩暈,靈魂仿佛都要被這屈辱的跪拜震出體外。
夫妻對拜——
最殘酷的一刻到來。我被扭轉(zhuǎn)方向,面向那口貼著符箓的棺材。棺蓋不知何時移開了一道縫隙,一股濃烈的尸臭撲面而來,我?guī)缀跻獓I吐出來。透過縫隙,我能看到里面躺著一具穿著新郎喜袍的干尸,面色青黑,那應(yīng)該就是陳玉書。
而在旁邊,那代表七房叔公的牌位后方,一股更加古老、腐朽、充滿淫邪意味的氣息鎖定了我,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我的靈魂。
不!我不要!我在心中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尖叫,魂楔的力量與我自身的意志瘋狂對抗,魂魄仿佛要被撕成兩半!廊柱下,爹爹的身體猛地弓起,眼珠凸出,顯然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她笑著哭來著,你猜她怎么笑著哭來著……
哭來著,你看她怎么哭著笑來著……
戲腔在此刻變得無比尖銳,充滿了嘲諷與悲涼?;晷ǖ牧α繌氐讐褐屏宋业姆纯梗业哪槻考∪獗粡?qiáng)行扯動,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還要恐怖的。蓋頭下的臉,一定是扭曲如厲鬼吧?笑著哭?哭著笑?這就是我,柳秀秀,在這場冥婚中的模樣!
我被迫朝著那口裝著腐尸的棺材,朝著那團(tuán)令人作嘔的古老陰影,完成了最后的跪拜。
禮——成——紙人司儀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里帶著一種完成任務(wù)般的詭異滿足。
送入洞房——
洞房?我茫然地想著,隨即無邊的恐懼再次淹沒了我。所謂的,就是那口為我準(zhǔn)備的、敞開的空棺材!
林辰和王胖子再次架起我,朝著棺材走去。我的身體軟得像一灘泥,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的對抗中耗盡了。我只能任由他們擺布。
堂前……
戲腔在此變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什么打斷。
他說了掏心窩子話……
在即將被投入棺材的前一刻,我仿佛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帶著哽咽的青年男聲,在司儀和戲腔的掩蓋下,極其微弱地傳來:
秀秀……對不住……
是……是林辰的聲音?還是陳玉書生前的殘念?我已經(jīng)分不清了。
下一刻,我被猛地拋入了棺材!
(林辰 代入 陳玉書殘念視角)
冰冷,黑暗,腐朽。
這是我的世界,在我被強(qiáng)行塞入這具早已死去多時的軀殼之后。我能到外面發(fā)生的一切,通過那棺蓋的縫隙,通過那維系著我殘魂不散的符箓。
我看見她被拖進(jìn)來,穿著那身刺眼的紅。那是秀秀,我曾真心喜愛過的丫鬟,曾偷偷贈予銀簪,私定終身的女子。
可我死了。死于一場急病。然后我的家族,給了我一場,一場用我生前所愛之人的性命和靈魂獻(xiàn)祭的婚禮!
我看見她被強(qiáng)迫梳妝,被灌下啞藥,我看見她掙扎,看見她哭泣。我看見她的父親被殘忍地?zé)挸苫晷?,就為了逼迫她完成這場儀式。
我想要咆哮,想要阻止,可我只是一具被符箓鎮(zhèn)住的尸體,一縷微弱得連風(fēng)都能吹散的殘念。我只能著,感受著這具尸體本能散發(fā)出的死氣,與那來自七房叔公牌位后的、令我作嘔的古老氣息混合在一起,如同貪婪的饕餮,等待著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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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她被強(qiáng)行按壓著,對我(這具尸體)跪拜時,我感受到的不是喜悅,而是無邊的恥辱和憤怒!用這種方式來我?讓我永世背負(fù)著害死愛人的罪孽,不得超生?
當(dāng)她被拋入旁邊的棺材時,我積攢起殘魂最后的力量,沖破了符箓一瞬的封鎖,發(fā)出了那聲無人能聽見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