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穿透層層疊疊的云層，將最后一絲余暉灑在了青云莊。莊內(nèi)，假劍譜被李相夷當(dāng)眾燒毀，熊熊的火苗舔舐著紙頁上的文字，仿佛也燒盡了江湖上的一場迷局。

  雷耀揚(yáng)站在一旁，看著李相夷，滿臉笑容地拍著少年的肩膀：“還是你厲害啊，這么快就把這案子給破了。”

  李相夷面無表情地斜睨著搭在自己肩上那只粗糙寬大的手掌，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棄。

  他手中的劍輕輕一挑，雷耀揚(yáng)的手掌便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一般，迅速被挑落。

  李相夷的聲音清冷而平靜，在空氣中回轉(zhuǎn)：“破的是案，可江湖的亂，哪有那么容易平息?！?br />
  雷耀揚(yáng)似乎對他的態(tài)度并不在意，只是撇撇嘴角，說道：“至少青云莊的這起命案算是了結(jié)了?！?br />
  “了結(jié)？”李相夷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話音未落，官道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近及遠(yuǎn)，帶著未解的謎團(tuán)，駛向那更深的江湖。而那本已經(jīng)燃盡的偽譜，不過是這場風(fēng)波里，最先落下的一顆棋子罷了。

  …………

  暮色如墨，仿佛能滲出絲絲涼意，沉甸甸地壓在四顧門的飛檐之上。那墨色的暮靄，就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一般，將整個建筑都籠罩在一片幽暗之中。

  廊下的燈籠在穿堂風(fēng)中搖曳，那微弱的火光被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將紀(jì)漢佛、石水和白江鶉三人的影子投射在青磚地上，忽明忽暗，就如同他們此刻那顆沉甸甸的心一樣，飄忽不定。

  正廳里異常安靜，靜得甚至可以聽見燭花爆開時發(fā)出的輕微聲響。肖紫衿端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他身上的紫色錦袍上繡著暗金云紋，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華貴而神秘。他的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著椅扶上的雕花，那雕花在他的摩挲下似乎都變得光滑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漸漸濃郁的夜色之中，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廳中還有紀(jì)漢佛等三人的存在，又仿佛他早已將他們的來意看穿，只是懶得去理會罷了。

  “彼丘那邊，還是沒有出門嗎？”紀(jì)漢佛一邊脫下那件被夜露浸濕的外袍，一邊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石水點了點頭，回答道：“送去的飯菜原封不動地放在廊下，方才去看的時候，已經(jīng)涼透了。而且，窗紙上的影子從早到晚都沒有動過，想來他應(yīng)該又是抱著那些書看了一整天吧?！?br />
  白江鶉往火盆里添了一塊炭，隨著炭塊的落入，火星四濺，噼里啪啦地炸開。就在這時，他忽然開口說道：“昨天我在翻閱舊檔時，偶然間看到了當(dāng)年的卷宗。在那卷宗的末頁，竟然還有彼丘補(bǔ)上的批注，上面寫著‘守正辟邪，當(dāng)如青松立雪’?！?br />
  他的聲音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轉(zhuǎn)頭望向窗外。透過窗戶，他似乎能看到那漫天的飛雪，以及那被積雪覆蓋的青松。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收了回來，接著說道：“如今倒好，青松自己先枯在雪地里了?！?br />
  一直沉默不語的肖紫衿，終于在這一刻抬起了頭。當(dāng)他的眉頭微微蹙起時，竟有幾分像極了當(dāng)年那個跟在李相夷身后舞劍的少年。然而，與當(dāng)年不同的是，如今他的那雙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年的明亮，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沉沉的暮氣。

  他看著白江鶉，緩緩說道：“他既然愿意躲起來，那就讓他躲著吧。反正這四顧門，如今也并非是離了他就轉(zhuǎn)不動的?！?br />
  “轉(zhuǎn)得動！”紀(jì)漢佛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盞被震得搖晃起來，里面的水也濺出了半盞。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怒意，“可轉(zhuǎn)得對嗎？”

  議事廳里原本嘈雜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仿佛時間在這一刻被凝固了一般。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輕易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沉默。

  只有火盆里的炭火，還在不時地發(fā)出細(xì)碎的爆裂聲，仿佛是在提醒人們這里并不是完全的死寂。

  肖紫衿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腰間的玉佩。那塊玉佩是他新近雕琢而成的門主令，玉質(zhì)通透，晶瑩溫潤，在燭光的映照下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澤。

  “紀(jì)大哥，你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肖紫衿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自從相夷……自從他離開之后，是誰不辭辛勞地將四散的門人一個一個找回來？又是誰費(fèi)盡心力地重建了四顧門？如今的江湖，提起四顧門，又有誰不尊稱我一聲‘肖門主’？”

  “稱一聲門主，就算對得起李門主了？”石水突然猛地站起身來，她的手緊緊地按住腰間的青雀鞭，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它抽出來一般。她的眼眶微微泛紅，目光如炬，死死地盯著肖紫衿，滿臉怒色地質(zhì)問道。

  “上月墨影閣在赤風(fēng)坳公然劫走了鏢銀，那可是受害的三個標(biāo)師用性命換來的?。∷麄兛啥际墙T客，這報帖都遞到門里三天了，你竟然輕描淡寫地說什么‘墨影閣與我門素有往來，不必深究’！前些天，盤龍寨在浣花溪綁了一名無辜女子，那女子的家人哭天搶地地求到咱們四顧門，你卻冷漠地說‘官府自會處置，我四顧門不必越俎代庖’！”石水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李門主當(dāng)年建四顧門時怎么說的？你難道忘記了？他說‘江湖事，江湖了，定要讓奸惡邪獰寸草不生，還江湖一個朗朗乾坤！這才是我們四顧門的宗旨??！”

  白江鶉則挪了挪肥胖的身體，“前幾日下山，聽見茶館里說書的講‘李相夷三戰(zhàn)青竹峰’，說他單劍挑了二十八寨，只為救那被擄去的五個繡娘。底下聽客拍著桌子叫好，說‘這才是真正的大俠’。”他抬眼看向肖 紫衿，目光里裹著冰，“可他們不知道，當(dāng)年那個跟著李相夷沖在最前面的少年，如今連青云莊的血案都要裝聾作啞?！?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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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江鶉往火盆里添了一塊炭，隨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