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林弦重復(fù)著這個詞，聲音在寂靜到詭異的迷宮入口顯得格外清晰。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如同最高效的處理器，分析著眼前這個自稱“織網(wǎng)者”的古老存在的一切信息——它的形態(tài)、它的言語模式、它出現(xiàn)的方式，以及它話語中透露出的潛在意圖。

  “永恒迷宮”本身就是一個超越理解的奇跡，或者說……災(zāi)難。站在它的入口，仿佛站在了所有可能性的終點站，時間、空間、因果在這里被拆解成無數(shù)冰冷的絲線，然后以一種極其復(fù)雜卻又絕對靜止的方式編織在一起，形成這片望不到盡頭的、令人心智崩潰的結(jié)構(gòu)。在這里，連“混亂”都似乎被馴服、被歸檔、被永久地封存了。

  而“織網(wǎng)者”，顯然是這片詭異疆域的管理員，甚至是……一部分。

  “是的……交易?！笨椌W(wǎng)者的虛影微微晃動，構(gòu)成它身軀的無數(shù)光絲如同擁有生命般流轉(zhuǎn)、編織，它那由概率節(jié)點構(gòu)成的“眼睛”饒有興致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定格在林弦身上，仿佛在欣賞一件罕見的收藏品。“新來的線頭……總是帶著外界的喧囂和麻煩?！K末’的錨定……嘖嘖，真是粗暴的針法，毫無美感?！?br />
  它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俯瞰萬古的漠然。

  “你想從我們這里得到什么？”青芷上前一步，將林弦稍稍擋在身后，她的青鸞光翼雖黯淡，卻依舊散發(fā)著純凈的守護之力，與這片凝固的因果之地格格不入。

  “得到？不，不完全是……”織網(wǎng)者的一條光絲前肢輕輕點向迷宮深處那無數(shù)凝固的“可能性”，“我在這里……編織，收藏，維護。我需要的不是‘物質(zhì)’，而是……‘素材’。有趣的，獨特的，能為我這永恒不變的織錦增添一絲……新顏色的‘線’。”

  它的“目光”再次聚焦林弦：“而你，年輕的‘錯誤代碼’，你本身就是一團極其獨特、混亂卻又蘊含著嶄新秩序的‘線’。你被‘起源’觸碰，又被‘終末’標(biāo)記，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行走的‘悖論’雛形。我對你……很感興趣。”

  一股寒意從林弦的脊背升起。被這種層次的存在“感興趣”，絕非好事。

  “說出你的條件?！绷窒覊合滦闹械募聞?，冷靜地開口。他能感覺到，眉心的那條因果線依舊存在，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只是在這迷宮的邊緣，被某種力量暫時干擾，變得有些模糊和遲滯，但“終末”沿著線索追來的壓迫感并未完全消失。他們沒有時間浪費。

  “很簡單?！笨椌W(wǎng)者的聲音帶著一絲愉悅的波動，“為我提供一段……‘未被選擇的可能性’。”

  “未被選擇的可能性？”云珩皺眉，他試圖理解這個概念，“是指……平行時空的分支？量子疊加的坍縮態(tài)？”

  “可以……這么理解?！笨椌W(wǎng)者似乎對云珩的學(xué)術(shù)用語很滿意，“每一個選擇，都分裂出無數(shù)可能。絕大多數(shù)可能，在誕生的瞬間就湮滅了，了無痕跡。但在這里，它們是我的收藏品，是構(gòu)筑這永恒迷宮的磚石。我要的，就是你們其中一人，生命中一段足夠強烈、足夠關(guān)鍵、卻最終‘未被實現(xiàn)’的可能性?！?br />
  它頓了頓，光絲構(gòu)成的“臉龐”轉(zhuǎn)向林弦：“比如你，林弦。獻出你的一段‘可能性’……或許，是你未曾穿越，在你的故鄉(xiāng)‘地球’上，作為一名純粹的科學(xué)家，走向人生另一種終局的‘可能性’。”

  林弦瞳孔驟縮。

  地球……那個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藍色星球。作為一名理論物理學(xué)家，在實驗室、在講臺、在無盡公式中探索宇宙奧秘的一生……那是一條他永遠(yuǎn)無法觸及，卻曾在夜深人靜時偶爾想象過的道路。那是他一切的起點，也是被他親手“放棄”的另一種人生。

  這份“可能性”，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是單純的回憶，還是……構(gòu)成他存在根基的一部分？

  “不行！”青芷立刻反對，她雖然不完全理解“地球”和“科學(xué)家”的具體含義，但她能感受到林弦瞬間波動的情緒，以及這份“可能性”對他可能的重要性。“剝離這種層面的‘可能性’，會對他造成什么影響？”

  “影響？”織網(wǎng)者輕笑，“或許會失去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記憶，或許……會對自我的認(rèn)知產(chǎn)生一絲裂隙。誰知道呢？畢竟，每個‘線頭’都是不同的。但這是代價。獲得在迷宮中暫時喘息，并嘗試屏蔽‘因果錨定’的代價?！?br />
  它的話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規(guī)則力量。在這片地域，它似乎就是規(guī)則本身。

  “讓我來。”蘇小婉突然開口，她臉上帶著慣有的、看似輕松的笑容，眼神卻堅定，“我的‘可能性’多得是，天機閣棄徒，千面妖女，隨便選一段拿去好了。”

  “還有我。”趙明沉聲道，“我的人生平淡，但總有些未曾做出的選擇?！?br />
  云珩也上前一步，顯然打算貢獻自己那份充滿研究狂想的“可能性”。

  “不?！绷窒姨?，阻止了他們。他的目光掃過同伴們，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決絕與守護之意。但他很清楚，“織網(wǎng)者”感興趣的是他，是他這個“錯誤代碼”和“因果奇點”。其他人的“可能性”，或許在織網(wǎng)者眼中價值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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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他有一種直覺，剝離“可能性”的代價，絕不像織網(wǎng)者說得那么輕描淡寫。他不能讓同伴冒險。

  “我……”林弦深吸一口氣，正要答應(yīng)。

  就在這時——

  “嗡——！”

  被青芷青光包裹的石猛光繭，猛地爆發(fā)出一陣劇烈無比的震動！暗金色的光芒與漆黑的混沌能量如同兩條巨蟒般在光繭表面瘋狂纏繞、搏殺，之前只是不穩(wěn)定，此刻卻仿佛達到了某個臨界點，爆發(fā)出的能量波動甚至干擾了迷宮入口那些凝固的因果線，讓它們微微震顫起來！

  “石猛！”青芷驚呼，全力催動青光，試圖穩(wěn)定光繭。

  織網(wǎng)者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它“咦”了一聲，似乎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