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紅旗大隊的廣播喇叭一響,整個村子都熱鬧了起來。
雞叫聲、狗吠聲混在一起,把知青們從睡夢中驚醒。
阮時苒推開青磚大院的門,院子里的槐樹還掛著露水。
宋斯年正靠在門口,袖子挽到手臂,肩背寬闊,整個人被晨曦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走吧,今天第一天干活,別掉隊?!彼穆曇魬醒笱蟮?。
阮時苒點頭,提了個帆布包跟上去。
宋斯年瞥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鬢邊的碎發(fā),語氣帶了點戲謔:“昨晚沒睡好?黑眼圈都出來了?!?br />
阮時苒斜睨他一眼:“你看得挺仔細(xì)?!?br />
“對象嘛,該盯緊?!彼偷鸵恍?。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阮時苒心頭一跳,卻故作鎮(zhèn)定:“別亂說,傳出去不怕人笑話?”
宋斯年笑得更歡:“怕什么,傳出去更省事兒,免得有人惦記你。”
阮時苒沒再接話,腳步卻輕快了幾分。
大隊部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一群人。村干部段根生板著臉:“今天知青們都下地干活,跟著老農(nóng)學(xué),記住咱們這兒工分怎么算。干得多有飯吃,干得少就餓肚子?!?br />
劉會計補(bǔ)充道:“割草一捆一分,鋤地一行兩分,挑水一次一分。你們誰要是偷懶,少一分都得記賬?!?br />
幾個女知青聽得心虛,程薇更是眉頭擰成一團(tuán):“割草、鋤地,這不是要命嗎?”
段根生冷冷瞥她一眼:“要命?那你就別吃飯。”
村民們在一旁看熱鬧。
“這幾個城里娃能下地干活?怕是鐮刀都拿不穩(wěn)。”
“可別給我們添亂。”
笑聲和議論聲像刀子一樣飄進(jìn)知青們耳朵。
分工完畢,阮時苒和幾個女知青被安排去割草。田埂上的雜草又高又密,鐮刀一壓下去,鋒利的草葉立刻劃得手心生疼。
幾個女知青剛割兩下就喊累,程薇直接蹲在田埂邊,哼哼唧唧:“我這鞋子是皮的,磨壞了怎么辦?”
旁邊的村婦冷笑:“鞋子金的銀的???這地還嫌臟呢?!?br />
村民們一陣哄笑,程薇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阮時苒沒理會,她低頭一鐮刀一鐮刀地割草,手法雖不熟練,但她暗暗把鐮刀沾了一點靈泉水,草莖反而更容易切斷。沒一會兒,身邊就堆了一小堆。
“這小姑娘倒有點本事?!币粋€老農(nóng)看在眼里,點了點頭。
程薇見狀,心里更氣,偏偏手腕又酸,鐮刀掄不動,只能干瞪眼。
中午休息時,大家圍著水缸喝水。水里混著土腥味,幾個知青都喝不下去。宋斯年卻毫不猶豫地接過阮時苒遞來的瓢,仰頭一口悶。
“甜的?!彼f得一本正經(jīng)。
張朝陽差點嗆笑:“宋同志,你這嘴是真硬。”
阮時苒抿著唇,心底暗暗好笑。她在水里滴過靈泉,甜不甜,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午后繼續(xù)干活,程薇實在撐不住,偷懶躲到樹蔭下。被村干部抓個正著,段根生臉色一沉,當(dāng)場把她名字記在小本子上:“工分扣半,少一分餓一頓?!?br />
圍觀的村民笑得更歡:“城里來的嬌小姐,原來也干不了活?!?br />
“看那阮知青,倒是比她能干。”
程薇臉色鐵青,氣得直跺腳。
太陽快落山時,大家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走。阮時苒腳步雖慢,卻還能穩(wěn)住。宋斯年伸手把她的帆布包一拎,順理成章扛在肩上。
“我能拿?!彼÷暱棺h。
“我樂意拿?!彼麘醒笱蟮?,“以后你就干輕活,重的都交給我。”
阮時苒心頭一暖,忍不住低聲笑:“你不怕別人說你護(hù)短?”
“護(hù)短怎么了?”宋斯年側(cè)頭看她,眼神真摯又倔強(qiáng),“我就認(rèn)定你?!?br />
阮時苒心口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耳尖微微發(fā)熱。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知青和村民混雜的人群里,他們并肩而行,仿佛與周遭的喧鬧格格不入。
太陽徹底落下去,紅旗大隊的院子里點起了昏黃的油燈。一天的勞作過后,知青們都又餓又累,排著隊等分飯。
大鐵鍋里咕嘟冒著熱氣,揭開鍋蓋,一股夾雜著糊味的酸氣沖了出來。鍋里是稀得能照出影子的高粱粥,再加上幾塊紅薯干,勉強(qiáng)算是一頓飯。
“這么稀……”張朝陽失望地嘀咕了一句。
“你以為下館子呢?!贝鍕D舀了一瓢塞給他,聲音不咸不淡,“能吃飽就不錯了。”
阮時苒端著碗,低頭看著那清湯寡水的粥,指尖悄悄一抹,幾滴靈泉水融了進(jìn)去。她舀起一口,味道果然好了許多,淡淡的甜意讓人忍不住多喝幾口。
她順手將碗遞到宋斯年面前:“你嘗嘗?!?br />
宋斯年剛要拒絕,目光卻被她眼底的笑意勾住,低頭喝了一口,隨即挑眉:“比剛才那碗好喝多了?!?br />
阮時苒唇角彎彎:“那你運(yùn)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