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殺招
外面畢竟冷,蕭明玉拉著趙婉兒一同入了自己的臥房,云織悄悄關(guān)上門,她才問道:
“你姐姐待你不好?”
“何止不好……”
趙婉兒遲疑了一瞬,抬眼看到蕭明玉眼眸里的真誠,于是像是終于找到傾訴的人,抓緊了她的手,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
“從小到大,她有的我都沒有。新衣裳、首飾、甚至讀書識字的機會……父親總說家中艱難,可姐姐每年做新衣就要花去上百兩銀子……”
蕭明玉聞言眸光微動:
“青州遭災(zāi),趙大人還能如此闊綽?你爹……”
問這話,蕭明玉心中又有些后悔。哪怕趙婉兒再討厭她姐姐,卻也不會把自己的爹賣了,這樣又能問出什么來?再讓她生了嫌疑,豈不是……
“哪是父親闊綽……是父親真的很疼愛姐姐,比著旁人疼女兒疼的多呢。”
趙婉兒環(huán)顧了一圈,看見了一旁的云織,又低下頭壓低聲音:
“不瞞殿下,家里其實早就是個空架子了。父親那些俸祿,大半都要送到……送到京城去?!?br />
“京城?”
聞言蕭明玉提起了精神,趙文淵既沒有真的貪,那背后另有其人,趙婉兒就犯不著撒謊了,只是……她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京城和濟南了。如此……背后之人到底是誰?
可嘆天災(zāi)人禍,天災(zāi)背后,盡是人禍啊。
趙婉兒再次緊張地四下張望,前傾了身子湊近,聲音幾不可聞:
“每月初七,都有京城來的馬車停在醉紅樓后門……父親親自去送,回來總要發(fā)好大的火……
“好了殿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殿下,民女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被姐姐發(fā)現(xiàn),今日民女感念殿下,故而愿意加以幫助,但……”
蕭明玉想起沈硯說的密室,心中了然,她輕輕拍了拍趙婉兒的肩:
“今日之事,不會有人說出去。”
趙婉兒感激地望著她,突然跪下磕了個頭:“郡主……您是個好人。旁人說的都不對,只是……若是我爹做錯了什么事,還請殿下一定要明鑒,他……不是好人,但日子也沒好過到哪里去?!?br />
——
來到青州已經(jīng)月余,無論是郡主還是那兩位欽差,忙前忙后都像是老了三歲,成了青州百姓口中的救世主,也成了趙文淵眼里的閻羅王。
當(dāng)夜府衙的花廳里燈火通明,絲竹聲不絕于耳。趙文淵滿面紅光地舉杯,笑意卻未直達(dá)眼底:
“謝欽差連日操勞,下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謝欽差不喜這些,故而只是特備薄酒,聊表心意?!?br />
謝云歸端坐席間,面前的美酒佳肴絲毫未動,聞言只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頭,環(huán)顧四周。
趙文淵像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謝云歸如此態(tài)度,他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示意小廝上菜,也眼神示意那群舞女過來。
不一會,八名舞姬水袖翩躚,舞姿曼妙輕盈,雖是舞步,卻也看得出刻意不時有人試圖往他身邊湊。
堤壩的事他覺得還有優(yōu)化空間,太多事情沒有處理,若非許多事要經(jīng)趙文淵的手,他真沒對他有這么多耐心。
謝云歸冷眼逼退了躍躍欲試的舞女,給人嚇得連連后退,趙文淵攥著杯子的手收緊,但面上不動聲色,相處這些日子,他已經(jīng)知道謝云歸是軟硬不吃的主了。
“聽聞徐欽差至此還未有意中人,在下特地搜羅了這些……”
趙文淵語罷使了個眼色,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子立即捧著酒壺上前,“這是小女婉兒,最是仰慕徐大人風(fēng)采,若是殿下看得上,帶回去做個妾也是可以……”
趙婉兒正要斟酒,聽到做妾二字眼中的光芒登時滅了,手僵在半空不動,一雙眼死死瞪著趙文淵,眼淚幾乎要落下來。
趙文淵沒有抬頭看她,倒是徐明禮嘴角帶著笑意,抬手擋住杯口:
“不必,趙大人的千金,豈可委身做妾?何況我的婚事,大概還是由祖母做主。”
瞧著兩頭都不得好,趙文淵此時只好把話題轉(zhuǎn)移到謝云歸身上:
“聽聞謝欽差和郡主殿下伉儷情深,只是自打來了青州卻甚少見面,如此豈不可惜?”
謝云歸并不喜歡旁人置喙他的家事,氣氛頓時凝滯,徐明禮適時舉杯笑道:
“趙大人有所不知,謝世子最是克己奉公。這治水重任在肩,哪有心思兒女情長?”他轉(zhuǎn)向謝云歸,語氣懇切,“不過世子也該保重身體,昨日見您在堤壩上……”
“多謝徐大人關(guān)心,我如何無所謂,把陛下的事辦好才是最要緊的?!?br />
謝云歸淡淡打斷了他,眼神又不動聲色地落在了趙文淵身上。
聞言趙文淵忙打圓場:
“是下官考慮不周!來人,換茶!”他湊近低聲道,“謝大人,青州雖窮,該有的規(guī)矩還是有的。您看這修堤的款項……”
謝云歸放下茶盞,聲音清晰得讓滿座皆聞:
“趙大人,明日將歷年修堤賬冊送到本官處。至于這些——”他目光掃過滿桌珍饈,“留給災(zāi)民吧?!?br />
——
宴席以笑聲結(jié)束,但實際上誰都知道是不歡而散,謝云歸與徐明禮并肩走在寂靜的巷弄里,雨水打濕了青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