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已不足以形容“哲?！彼幍慕^境。當(dāng)核心產(chǎn)品被強制下架，公眾信任如沙堡般崩塌于潮水般的污名化浪潮中時，維系這家公司最后的一絲生命體征，那本就微弱不堪的資金脈搏，終于在一系列連鎖反應(yīng)的摧殘下，徹底停止了跳動。至暗時刻，如同濃稠的墨色，吞噬了每一寸曾經(jīng)充滿希望的空間。

  財務(wù)總監(jiān)將最終的現(xiàn)金流預(yù)測報告放在蘇小蕊桌上時，手指是顫抖的。屏幕上那條代表公司銀行存款的曲線，已然無情地墜入代表赤字的紅色深淵。報告顯示，公司的現(xiàn)金儲備，在支付了上季度拖欠的服務(wù)器托管費后，已無法覆蓋下個月即將到期的辦公場地巨額租金、水電網(wǎng)絡(luò)費用，以及……全體留守員工的基本薪資。

  “蘇總……我們……我們沒錢了?！必攧?wù)總監(jiān)的聲音干澀，帶著一種宣布死刑般的艱難。

  這個消息如同最終判決，迅速在已然大幅縮水的團(tuán)隊中傳開。最后一批尚在觀望的員工，此刻也徹底失去了堅持下去的理由。離職申請像雪片一樣飛向人力資源部，甚至連前臺實習(xí)生也默默收拾了個人物品，在傍晚時分悄然離開，沒有道別。往日喧鬧的辦公區(q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空曠、死寂，只剩下零星幾個工位還亮著屏幕，如同荒原上最后的幾簇殘火。

  李壯看著那些空蕩蕩的座位，第一次沒有咆哮，只是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一種混合著無力與悲涼的巨大痛苦，哽在他的喉嚨。他團(tuán)隊里那個曾被他罵哭過好幾次、但總是咬牙堅持下來的年輕工程師，在離開前，紅著眼眶對他深深鞠了一躬：“壯哥……對不起……” 李壯猛地轉(zhuǎn)過身，不愿讓對方看到自己已然泛紅的眼眶。

  張濤將自己鎖在機房深處，周圍是依舊嗡鳴的服務(wù)器，仿佛這些冰冷的機器才是他唯一的依靠。他肥胖的身體蜷縮在角落，雙手抱著頭，對外界的崩潰充耳不聞，只是反復(fù)念叨著：“沒了……都沒了……‘小哲’也要停了……” 技術(shù)理想國度的坍塌，對他造成的打擊，遠(yuǎn)比公司的破產(chǎn)更為致命。

  蘇小蕊強撐著處理完最后一批離職手續(xù)，癱坐在椅子上，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看著窗外都市璀璨卻冰冷的夜景，那曾經(jīng)代表機遇與未來的萬家燈火，此刻卻像是無數(shù)嘲諷的眼睛。她為“哲?！眱A注了所有的心血與智慧，帶領(lǐng)它從校園走向市場，從絕境走向輝煌，如今，卻要親手為它籌備葬禮。一種巨大的失敗感與自責(zé)，幾乎要將她壓垮。

  就是在這樣一片絕望的死寂中，王哲召集了所有依舊選擇留下的核心成員——李壯、蘇小蕊、張濤，以及另外五名在最后關(guān)頭仍未放棄的技術(shù)骨干，在空曠得可以聽到回聲的會議室里，召開了可能是“哲?？萍肌弊詈笠淮蔚娜w會議。

  沒有激昂的音樂，沒有煽情的口號。會議室頂燈冰冷的光線，照亮著一張張寫滿疲憊、迷茫卻依舊帶著一絲不甘的面孔。

  王哲站在眾人面前，他的身影在空曠的房間里顯得有些孤單，但脊梁依舊挺直。他沒有回避任何殘酷的現(xiàn)實，聲音平靜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如同在宣讀一份客觀的病理報告：

  “各位，這是我們‘哲?？萍肌猿闪⒁詠?，所面臨的最嚴(yán)峻時刻。我們的現(xiàn)金流已經(jīng)徹底枯竭，無法支付下月的租金和各位的薪資。我們的核心產(chǎn)品被下架，聲譽受到嚴(yán)重?fù)p害。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同事已經(jīng)離開?！?br />
  他每說出一句，會議室里的空氣就凝固一分，絕望的寒意便加深一層。有人低下頭，有人握緊了拳頭，蘇小蕊別過臉，不忍再聽。

  “我知道，留下，意味著接下來可能要面對更長時間的零收入、無盡的質(zhì)疑，甚至是個人職業(yè)發(fā)展的重大挫折?！蓖跽艿哪抗饩従彃哌^每一張臉，坦誠得近乎殘忍，“沒有人有義務(wù)必須陪著一艘注定要沉沒的船一起葬身海底?，F(xiàn)在，如果有人想要離開，我完全理解，并且衷心感謝你們至今的付出與陪伴。公司會盡最后所能，結(jié)清之前的欠薪。”

  他停頓了片刻，給予所有人思考與抉擇的時間。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能聽到窗外遙遠(yuǎn)的車流聲和自己沉重的心跳。

  然后，王哲的話鋒陡然一轉(zhuǎn)，那平靜的語調(diào)中，注入了一種斬釘截鐵的、如同淬火寒鐵般的堅定：

  “但是，如果有人問我自己——王哲，你會放棄嗎？”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目光如炬，仿佛要刺破這濃重的黑暗：

  “我的回答是：不會！”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會議室里，讓所有人都猛地抬起了頭！

  “《道德經(jīng)》有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蓖跽艿穆曇艋厥幵诳諘绲乃谋?，“今日之禍，或許是明日之福的伏筆！我們失去的，是資本的青睞，是虛妄的聲名，是那些本就不夠堅定的同行者！但我們從未失去的，是我們賴以起家的技術(shù)根基，是張濤那超越時代的前沿理論，是李壯一手構(gòu)建的堅固技術(shù)堡壘，是蘇小蕊為我們開拓的市場認(rèn)知，更是我們這群人心中那團(tuán)從未熄滅的、探索未知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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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筆，用力地畫下了一個巨大的、代表“小哲”核心算法的符號，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哲’的靈魂未被污染，我們的技術(shù)壁壘依然存在！只要這些核心還在，只要我們在座的這些人還沒有散， ‘哲牛’就沒有真正死亡！它只是暫時蟄伏，等待破繭重生的那一刻！”

  他的話語，如同強心劑，注入了在場每一個人近乎枯竭的心田。李壯猛地抬起頭，眼中的頹敗被重新點燃的戰(zhàn)意取代；蘇小蕊擦去眼角的濕潤，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連蜷縮在角落的張濤，也緩緩抬起了頭，渾濁的眼神中，重新閃現(xiàn)出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光芒。

  “前路注定艱難，甚至看不到光明?！蓖跽茏詈笳f道，目光灼灼，“但我王哲，在此承諾，只要還有一人愿意留下，我必將與諸位同行，直至最后一刻。是去是留，請諸位……遵從本心。”

  會議在一種悲壯而肅穆的氛圍中結(jié)束。最終，那五名技術(shù)骨干，在短暫的沉默與掙扎后，有三人紅著眼眶，艱難地表達(dá)了離開的意愿。王哲與他們一一握手，真誠道謝。最終，偌大的“哲?！?，只剩下王哲、李壯、蘇小蕊、張濤，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