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初遇 “村民”,鬼喊鬼叫
李曉聰?shù)谟蜐n斑斑的土炕上,粗布棉被早被他踹到角落。窗外傳來孩童拍洋畫的嬉鬧聲、老黃牛嚼干草的 “吧嗒” 聲,還有遠處生產(chǎn)隊大喇叭播放的《社員都是向陽花》,這些陌生聲響像無數(shù)根細針,扎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扯著磨得發(fā)癢的的確良襯衫,喉間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抄起墻角豁口的搪瓷缸,朝著糊滿《人民日報》舊報的土坯墻狠狠砸去。
“嘩啦” 一聲,墻皮混著報紙碎片簌簌掉落,露出里面用麻繩捆扎的蘆葦夾層。李曉聰喘著粗氣,望著變形的搪瓷缸,腦海中突然閃過昨夜夢里母親織毛衣的場景。這個念頭如同一把鹽撒在傷口,刺痛感瞬間蔓延全身。他嘶吼著將搪瓷缸甩出門外,碎片飛濺間,不偏不倚砸中了路過挑水的王伯。
“哎喲!” 王伯肩頭的柏木扁擔 “哐當” 落地,木桶里的井水在泥地上漫成小洼,浸濕了他補丁摞補丁的青布褲腳。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抬頭看向怒目圓睜的李曉聰,裂開缺了顆門牙的嘴,露出憨厚的笑:“娃,使這么大勁,莫不是要拆了這屋子?留著點力氣,晌午還得跟著大伙去薅草呢!”
“少啰嗦!” 李曉聰踩著碎瓷片沖出來,的確良襯衫下擺歪歪扭扭地扎在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褲里,胸膛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快把我爸叫來!還有那個使紅纓槍的,別以為扛根梭鏢就能唬住人!我爸一句話,能讓你們這窮旮旯修上柏油馬路!” 他的怒吼驚飛了屋檐下的燕子,也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引得十幾個村民從各自的木格窗探出頭,裹著藍頭巾、系著碎花圍裙的婦人挎著竹籃,扛著鋤頭的漢子挽著褲腿,紛紛圍攏過來。
人群中擠出來個裹著藏青頭巾的趙嬸,銅煙鍋別在腰間隨著步伐叮當作響。她上下打量著李曉聰腳上露著腳趾的塑料涼鞋,突然 “噗嗤” 笑出聲,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這后生,莫不是讓山精迷了眼?昨兒個還病歪歪的,今兒倒像剛出欄的小牛犢,發(fā)起狠來連屋子都敢拆!” 說著,她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想拉他,卻被一把甩開。
“我再說一遍!” 李曉聰抓起地上的半截碗碴,鋒利的斷口對準自己咽喉,脖頸處的皮膚已經(jīng)被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叫李思成來見我!不然我死給你們看!” 這瘋狂的舉動讓村民們倒抽冷氣,幾個婦人趕緊雙手合十念 “阿彌陀佛”,膽小的孩童更是躲到了大人身后。而王伯卻不慌不忙地從腰間掏出黃銅煙袋,吧嗒吧嗒抽起來,火星在晨光中明明滅滅,仿佛眼前的鬧劇與他毫無關(guān)系。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時,遠處傳來 “叮鈴鈴” 的自行車鈴聲。張明遠推著二八杠 “永久” 牌自行車穿過人群,車把上掛著的鋁飯盒隨著顛簸撞出清脆聲響。他掃了眼李曉聰?shù)睦仟N模樣,突然放聲大笑,笑聲爽朗如洪鐘:“好小子!有種!不過在咱紅星大隊,撒潑打滾可換不來工分。想吃飯?先去挑兩擔糞!”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里面金黃的玉米面餅子散發(fā)著誘人香氣。
李曉聰瞳孔驟縮。自從醒來后,他粒米未進,此刻餅子的香氣直往鼻子里鉆,胃袋立刻發(fā)出抗議的轟鳴,不爭氣的口水在口腔里打轉(zhuǎn)。但驕傲如他,梗著脖子冷哼一聲:“別想用這玩意收買我!我就算餓死,也不吃你們的粗糧!”
“喲,還嘴硬。” 張明遠掰下一塊餅塞進嘴里,故意夸張地咀嚼,發(fā)出 “吧唧吧唧” 的聲響,“這可是王嬸用自留地的苞谷磨的面,摻著槐花蒸的,香得很!公社書記來了都得排隊!” 他的動作惹得圍觀孩童直咽口水,其中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實在忍不住,脆生生道:“大哥哥,你不吃給我吃吧!我?guī)屯鯆鹞闺u,她都沒給我吃呢!”
這句話像根導火索,徹底點燃了李曉聰?shù)呐?。他揮拳砸向張明遠,拳風帶起一陣呼嘯。誰知對方早有防備,手腕輕轉(zhuǎn),紅纓槍槍桿橫在胸前。李曉聰?shù)娜^重重撞上槍桿,疼得他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后踉蹌幾步??伤圆凰佬模耦^被激怒的小獸般又踢又咬,張明遠卻如戲耍孩童般左躲右閃,引得村民們哄堂大笑,笑聲中還夾雜著 “這娃真虎” 的議論。
“夠了!”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威嚴的呵斥。一位拄著棗木拐杖的老者分開人群,緩緩走來。他身著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胸前別著枚褪色的毛主席像章,中山裝口袋上方別著兩支鋼筆。老人渾濁的目光掃過眾人,喧鬧聲戛然而止,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緩緩走到李曉聰面前,從中山裝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糖紙印著 “上海奶糖” 字樣,已經(jīng)有些發(fā)皺,卻被保存得很完整。“孩子,先把肚子填飽,有話慢慢說。吃飽了,才有力氣鬧?!?老人的聲音溫和,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李曉聰盯著那顆糖,記憶突然閃回六歲那年。那時他在供銷社哭鬧著要糖,也是一位陌生爺爺遞給他同樣的水果糖。這個念頭讓他眼眶發(fā)熱,鬼使神差地接過糖,卻仍倔強地別過頭,不想讓眾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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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隊長?!?老人在石磨上坐下,拐杖輕點地面,發(fā)出 “篤篤” 的聲響,“你昏睡時一直念叨‘媽媽’,可見是想家了。但既來了紅星大隊,就是咱公社的娃。在這里,沒有少爺老爺,只有掙工分的社員?!?他指向遠處正在插秧的村民,他們頭戴斗笠、挽著褲腿,彎著腰在水田里勞作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動人,“瞧見沒?春種秋收,大伙兒都是這樣過來的。你要是實在想走……” 老人故意停頓,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等麥收完,隊里用拖拉機送你去公社。”
這句話讓李曉聰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麥收?那得等多久?你們這是在糊弄人!” 他剛要反駁,卻見張明遠不知何時掏出本卷邊的《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書頁邊角卷起,還沾著些泥土,在他眼前晃了晃:“聽說你想當萬元戶?先把這書上的題做完再說。學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做夢!” 李曉聰一把搶過書撕成兩半,紙屑如雪花般飄落。可當他瞥見扉頁上 “向科學進軍” 的燙金字樣時,動作突然僵住?;秀遍g,他想起父親書房里掛著的 “為人民服務” 標語,想起母親納鞋底時哼唱的革命歌曲,這些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讓他攥著書頁的手微微發(fā)抖,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就在這時,村頭突然傳來驚呼:“不好啦!后山的堰塘決口了!洪水沖下來了!” 只見幾個渾身濕透的社員連滾帶爬跑過來,頭發(fā)和衣服上還沾著水草,“水快漫到玉米地了,再不想辦法,今年的公糧可交不上了!”
“全體集合!” 大隊長的拐杖重重頓地,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基干民兵跟我去堵決口,婦女隊轉(zhuǎn)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