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槐掌心的血順著銅錢邊緣往下淌，滴在信號塔基座上，發(fā)出輕微的“滋”聲。那枚刻著“劉”字的銅錢在他手里微微震動，像是活了過來。

  他沒松手。

  楊石頭蹲在地上，夜壺已經(jīng)空了，手里還捏著半塊殘片，翻來覆去地看?！斑@玩意兒不該在這兒……祖上傳話，帶‘劉’字的銅錢見血即認(rèn)主，認(rèn)了就得還債。”他抬頭，“你還得起嗎？”

  沒人回答。

  林守拙靠著紙馬喘氣，臉色發(fā)白?！八谕恕貦u的融合速度慢了?！彼f得斷斷續(xù)續(xù)，“封印還沒破?！?br />
  太爺爺坐在機頂盒的碎片堆里，盯著自己那張蓋著紅章的憑證，手指無意識地?fù)钢吔?。他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湯映紅趴在地上，呼吸淺得幾乎看不見胸口起伏。她的體香一陣金一陣黑，像壞掉的收音機，接收著兩個頻道的信號。

  秦檜站在花枝頂端，婚書翻頁的動作停在半空。他看著陳三槐手中的銅錢，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動。

  “你真不知道？”他開口，聲音比剛才低了些，“你師父傳你功德，不是為了救你——是為了贖罪。你們陳家，欠的從來就不只是陰司一筆賬?！?br />
  陳三槐低頭看著銅錢，血已經(jīng)浸透了整個“劉”字。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太爺爺總在半夜爬起來燒紙，嘴里念叨著“漢室未絕，香火不斷”，他還以為是老頭子老糊涂了。

  原來不是胡話。

  他咬破舌尖，將血抹在左眼上。通陰眼瞬間灼熱，視野炸開一片赤紅。

  畫面浮現(xiàn)：一座熔爐前，老匠人跪著澆鑄銅錢，模具上“衣帶詔”三字剛成型就被黑氣卷走。匠人回頭，面容與年輕時的太爺爺一模一樣。

  再一閃，密室之中，一人披發(fā)跣足，接過銅錢，低聲說：“若漢室傾頹，愿此脈不絕于塵。”

  那人轉(zhuǎn)身，臉正對著陳三槐。

  劉備。

  銅錢在他手中泛起微光，隨即沉入地下。百年后出土，正是此刻陳三槐掌中之物。

  幻象散去，他左眼火辣辣地疼，右眼卻不受控制地流下淚來——那是被祖宗罵慣了的本能反應(yīng)。

  “所以……”他聲音啞了，“我爹、我爺、我太爺，代代守陵立碑，不是為了討好鬼差，是為了守住這個？”

  秦檜冷笑：“你以為陰陽兩界的紙錢經(jīng)濟是誰搭起來的？是你祖上用皇血混銅液，偷偷改命格，繞過生死簿登記。那一筆筆陰債，記在‘劉’字后綴的賬戶里，三代人都沒還清?！?br />
  陳三槐猛地抬頭：“那你呢？你奉命銷毀證據(jù)，結(jié)果自己貪了數(shù)據(jù)，拿來做匹配系統(tǒng)——你現(xiàn)在搞這場冥婚，不是為了娶孟婆，是為了掌控整個輪回的審批權(quán)！”

  秦檜沉默了一瞬。

  花枝輕輕晃動。

  “天意如此。”他終于開口，“匹配度千倍，系統(tǒng)認(rèn)證，誰敢說這不是注定？”

  “放屁！”陳三槐怒吼，舉起銅錢，“你毀得了衣帶詔，毀不了血脈！我陳家世代為孤魂野鬼修族譜，給無名尸立碑，連閻王殿的賬房都認(rèn)我們一手扎出來的功德本——你說我是贖罪？我告訴你，我干的每一件缺德事，都是為了不讓祖宗變成沒人燒紙的野鬼！”

  話音落下，銅錢突然離手懸浮，投射出一串古老符文，直沖信號塔頂端的體香分子式。

  塔身劇烈震顫，原本扭曲的防火墻代碼開始重組，一行新字緩緩浮現(xiàn)：

  【用戶權(quán)限校驗中……檢測到漢室直系后裔，賬戶升級為‘劉·陳’聯(lián)合標(biāo)識?！?br />
  靜。

  太爺爺猛地抬頭，看向自己那張VIP憑證。紅章底下，“劉”字后綴清晰可見。

  “怪不得……”他喃喃道，“每次網(wǎng)購‘骨質(zhì)疏松靈’，結(jié)算頁面都彈出‘皇室專享折扣’……我還以為是詐騙?！?br />
  楊石頭咧了咧嘴，把殘片塞進懷里?！叭倌甑膫瓉硎腔始业膫?。”他嘟囔，“難怪年年催繳，利滾利。”

  林守拙扶著紙馬站起來，盯著秦檜?！八娜诤贤Ａ?。”他說，“系統(tǒng)不認(rèn)他了?！?br />
  果然，花枝上的黑氣變得稀薄，花瓣邊緣開始枯萎。秦檜站在枝頭，臉色陰沉，婚書握得死緊。

  “你以為血脈就能推翻規(guī)則？”他冷聲道，“我是因果本身。只要還有人想改命，我就不會死?！?br />
  “可你忘了。”陳三槐伸手接住落下的銅錢，掌心傷口還在流血，“改命的人，從來就不怕背債?！?br />
  他轉(zhuǎn)身走向信號塔，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穩(wěn)。

  塔尖的體香分子式仍在閃爍，像是等待最終確認(rèn)。他抬起手，準(zhǔn)備將銅錢按進核心接口。

  就在這時——

  湯映紅突然抽搐了一下。

  她喉嚨里擠出一聲短促的嗚咽，整個人猛地弓起背，雙手抓地，指甲在地板上劃出幾道白痕。

  體香驟變。

  不再是金與黑的交替，而是一種全新的味道：苦杏仁混著舊書頁，像是多年無人開啟的祠堂。

  她睜開了眼。

  瞳孔卻是全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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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