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還在“多此一舉”底下壓著，像塊鎮(zhèn)宅石。登錄器屏幕的紅光一閃一暗，進度條卡在0.0003%，紋絲不動。陳三槐沒動，右手食指卻下意識往桌角磕了下，指甲蓋彈出半片灰，落進香爐殘灰里。

  張黑子還跪著，膝蓋陷在磚縫里，哭喪棒浮在半空，刻痕剛重組完那句“終極清算協(xié)議”，筆畫末尾還冒著煙。他喉嚨動了動，沒出聲，只是左眼突然翻白，眼珠子像被什么東西從里頭頂著轉。

  陳三槐瞥了一眼，順手把銅錢摳出來，沾了點左眼流下的血，按在工作證背面。

  證件沒反應。

  他又把銅錢貼回“多此一舉”底下，再按一次。這次，證件邊緣泛起一層暗紅光暈，像燒到盡頭的紙錢邊。

  孫不二蹲在香爐邊，用半截未燃的三昧真火芯撥弄灰堆，忽然“嘖”了一聲：“你這銅錢，現(xiàn)在是陰德系統(tǒng)的黑戶卡，刷一次，系統(tǒng)記你一筆逃稅?！?br />
  “逃稅總比被征稅強?！标惾卑压ぷ髯C翻過來，貼在耳邊晃了晃，“聽聽，是不是有錄音？”

  “不是錄音?！睂O不二把火芯插進灰里，“是數(shù)據(jù)包，加密方式是‘陰德共振’，得有合法投票流量才能解封。”

  “合法？”陳三槐冷笑，“上回投票的IP地址在養(yǎng)老院廣場舞機頂盒上，算哪門子合法？”

  “系統(tǒng)認的是流程?！睂O不二扒出一塊焦黑的紙灰，“我給你造個假流量，冒充地府政務辦批量認證?！?br />
  他說著，把紙灰捏成細條，繞成個圈，往香爐殘殼里一扔?；饹]點，只拿火芯在圈上敲了三下。

  灰圈顫了顫，突然浮起，在空中扭成一串波紋，像老式傳真機吐出來的信號帶。波紋掃過工作證，證件“嗡”地一震，背面浮出一行字：

  【訪問權限：初代監(jiān)管程序·錄像緩存】

  【驗證方式：陰德值≥0.0001% 或 持有者主動放棄選擇權】

  陳三槐盯著那行字，右眼突然一熱，淚水滑下來，正好滴在“放棄選擇權”上，字跡微微發(fā)燙。

  “它怕我選?！彼f，“所以拿‘放棄’當門檻?！?br />
  孫不二把灰圈扯斷：“那就別讓它知道你選了。我們用黑市手段進?！?br />
  他從香爐底下摸出一張皺巴巴的滯銷冥鈔，是楊石頭上個月送的千紙鶴拆的。他把鈔票鋪平，用火芯在上頭畫了個二維碼，然后塞進工作證側面的卡槽。

  “這玩意兒本來是‘信用土地’的防偽標記?！睂O不二嘀咕，“現(xiàn)在當跳轉密鑰用，算不算褻瀆神權？”

  “你都拿三昧真火燒垃圾了，還講究這個？”陳三槐按住證件。

  二維碼亮了。

  工作證背面突然裂開一道縫，像老電視開機，浮出一段模糊影像。

  畫面里是個男人，穿明光鎧，背對鏡頭，站在一片碑林前。他手里握著哭喪棒，棒頭刻著未完成的賭約條款。鏡頭緩緩拉近，男人轉頭——

  臉是模糊的，五官像被水泡過，但聲音清楚：

  “吾以自身為餌，誘魔成形?！?br />
  陳三槐一愣。

  孫不二卻猛地抬頭：“這聲紋……跟你左眼里的輪回星軌共振頻率一樣。”

  “廢話。”陳三槐盯著畫面，“那是我?！?br />
  “不是你?！睂O不二搖頭，“是初代。你只是復制品?！?br />
  影像繼續(xù)播放。男人抬起手，用哭喪棒在虛空劃字：

  【賭約條款】

  若后世陳三槐重啟系統(tǒng)，則吳剛重生；

  若繼承遺產(chǎn)，則陳三槐成魔；

  若選擇‘多此一舉’，則賭約閉環(huán)，輪回終結。

  劃完最后一筆，男人轉身，把哭喪棒插進碑林中央一塊石碑。石碑裂開，浮出月球備份站的雛形，還在施工，鋼架外掛著“禁止非授權訪問”的符咒。

  “他不是參與者。”孫不二聲音低了，“他是設計者。”

  “所以吳剛不是反派？”陳三槐問。

  “是他造的?！睂O不二調(diào)出香爐底層日志，“我剛查了U盤的第零分區(qū)，這段影像的數(shù)據(jù)源是‘初代自述日志’，時間戳在第一輪回之前。他故意把自己寫成賭約發(fā)起人，把吳剛塑造成壓迫者，就是為了逼后世的你——也就是我們眼前的這個‘陳三槐’——走上‘多此一舉’這條路?！?br />
  陳三槐沒說話，右眼又流了淚，滴在工作證上。淚珠滾過“誘魔成形”四個字，突然被吸進去，影像刷新。

  畫面變了。

  還是那個男人，但這次他站在紙扎鋪里，手里捏著一具未完成的紙人。紙人穿著夜巡鬼差的制服，臉還沒上色。男人低聲說：

  “吾以紙為身，以巡為名，代代相替。若輪回不破，吾將永囚于監(jiān)管之職?！?br />
  說完，他把紙人放進香爐，火一起，紙人化灰，灰燼飄向虛空，凝成一道工作證。

  陳三槐猛地回頭。

  林守拙還站在原地，臉色灰白，手里的哭喪棒已經(jīng)開始剝落，露出里頭的紙芯。

  “你不是張黑子?！标惾卑压ぷ髯C遞過去，“你是他造的第一個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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