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紙扎電話亭的絕地求生
驢嘴邊那片紙灰還卡在牙縫里,陳三槐用指甲蓋摳下來,沒看,直接拍在算盤殘珠上。珠子裂了條縫,灰燼飄起,歪歪扭扭顯出四個字:“寅位七步”。他盯著那字,像看一張過期的彩票。
他沒動。
風(fēng)吹得AJ鞋殘線在腳踝上晃,像條死蛇。他低頭,鞋底那截線突然燙了一下,像是被誰從地下踩了一腳。
他轉(zhuǎn)身就走,道袍補丁刮著墻皮,一路火花都沒冒。
城西亂葬崗的紙扎棚子歪在墳堆中間,門簾是張燒了一半的往生咒。陳三槐一腳踹開,林守拙正蹲在案前,拿鑷子夾紙馬的鬃毛,一根一根,跟數(shù)陰德似的。
“扎個電話亭。”陳三槐把香囊倒扣在桌上,紙灰、狗牙組織、AJ鞋二維碼殘片嘩啦撒了一案,“要能打通二十年前?!?br />
林守拙鑷子頓了頓,夾起那片殘碼,對著燈看了三秒,低聲說:“這碼……掃過會哭。”
“那就別掃。”陳三槐蹲下,用指甲蓋磕了磕案角,“我要聽我爹說話?!?br />
“活人打電話給死人,得付話費?!绷质刈景褮埓a扔進(jìn)香爐,火苗竄了一下,燒出半句童謠,“得用等價記憶當(dāng)充值卡?!?br />
“我沒記憶了?!标惾泵嗣已郏瑴I水正往下淌,“孟婆湯把前半生泡發(fā)了,現(xiàn)在連我媽長啥樣都記成黑白片。”
林守拙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從案底抽出一張泛黃的紙,鋪開,是《陰陽折紙七十二變》圖譜。第十九頁,畫著個電話亭,亭頂插著根紙?zhí)炀€,底下燒著一疊冥鈔。
“第十九變,通靈亭。”他拿朱砂筆點了點圖紙,“但得燒真錢,還得有人肯接?!?br />
“我爹會接?!?br />
“那得他有空?!绷质刈纠湫?,“現(xiàn)在地府排隊過審的魂太多,連祖宗都得搶號。你爹說不定正蹲在輪回科窗口罵人呢?!?br />
陳三槐不說話,從懷里摸出半塊燒焦的算盤腿,往爐里一扔。火光一閃,映出他鬢角的紙灰,像撒了一頭雪。
林守拙嘆了口氣,開始折紙。
紙是特制的,摻了紙馬啃過的月光纖維,韌性足,燒不透。他手指翻飛,亭子骨架成型,四壁糊上印著往生碼的黃紙,頂上插了根帶符的竹簽,像根天線。最后,他在亭底嵌了個微型香爐,爐芯是塊黑炭——據(jù)說是上吊鬼的脊椎骨燒的,通靈效果好。
“成了?!彼淹ぷ訑[在案上,通體慘白,像座迷你火葬場。
陳三槐拎起就走。
亂葬崗風(fēng)大,紙亭子被吹得晃,他蹲在寅位缺角處,按圖紙擺好,把香爐點著?;鹈缬乃{(lán),帶著股燒頭發(fā)的味兒。
他掏出手機,掃了亭子上的二維碼。屏幕閃了閃,跳出一行字:“請輸入撥號記憶”。
他輸入童年常聽的民謠。
聽筒里傳來水聲,嘩啦,嘩啦,像有人在河里撲騰。接著是哼唱,調(diào)子歪的,詞聽不清,但能聽出是男人的聲音——不是他爹,是那種常年劃船的人,嗓子啞,帶著濕氣。
冥河擺渡人的呼吸雜音。
陳三槐皺眉,又輸一遍。
水聲更大了,夾著咳嗽。一個沙啞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別讓太公買直播課……別……”
話沒說完,信號斷了。
紙亭子突然自燃,火苗從香爐口噴出來,瞬間吞了整個亭子。陳三槐沒躲,盯著灰燼落地,一片一片,像下雪。
他蹲下,用算盤殘珠撥開灰堆。
半枚指紋浮現(xiàn)在灰里,紋路清晰,螺旋狀,和太爺爺手機屏保的解鎖圖案一模一樣。
他盯著那指紋,右眼的淚水滴下來,砸在灰上,滋的一聲,冒了點煙。
他沒擦。
城隍廟的公示欄前圍了一圈人。陳三槐走過去時,楊石頭正提著夜壺在墻角撒尿,尿完一抖,提著夜壺沖他招手。
“判官來了。”他壓低嗓子,“貼了朱砂令,三日內(nèi)交族譜,不然‘宗脈除名,子孫斷祀’?!?br />
陳三槐抬頭。
公告是張巨幅黃紙,用朱砂寫就,末尾蓋著陰司印鑒,紅得發(fā)黑。他盯著那印,右眼又開始流淚,淚水順著鼻梁滑下,滴在公告邊緣。
墨跡暈開。
隱藏條款浮現(xiàn):“抵押物含:陳氏百年子孫運”。
他盯著那行字,沒動。
楊石頭湊近:“王寡婦家的族譜都被抄了,說她祖上改嫁三次,血統(tǒng)不純。判官說,這種雜牌血脈,留著也是污染陰債系統(tǒng)?!?br />
“她改嫁三次?”陳三槐冷笑,“她祖上是寡婦招夫,入贅的,族譜里寫得明明白白。”
“現(xiàn)在不認(rèn)了?!睏钍^搖頭,“判官帶了三十六個賬房鬼差,一人抱一摞賬本,見族譜就收,說是要做‘宗族信用評級’?!?br />
陳三槐伸手,想撕公告。
楊石頭一把攔住:“別碰!沾了朱砂,手會爛。”
他收回手,盯著公告末尾的印鑒。那紅印像塊血痂,邊緣微微翹起,像是剛貼上去的。
風(fēng)吹過,公告一角卷起,啪地打在他鞋底。
他低頭。
AJ鞋殘線又燙了,比之前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