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沒再下，天還是冷。太陽出來的時候，能化點雪水，順著屋檐滴答滴答掉，到了晚上又凍成冰棱子，掛在房檐下，跟水晶棍似的。

  一早，阿澈剛起來，就聽見關(guān)門外吵吵嚷嚷的。披上棉衣跑出去看，見幾個蠻族漢子正抬著個大木籠子，籠子里關(guān)著只活物，毛茸茸的，看著像狼，又比狼小。

  “這是啥？”趙虎湊過去問，手里還攥著沒吃完的窩頭。

  阿木在旁邊笑，搓著凍紅的手：“是狍子，昨兒個套著的，大首領(lǐng)說給你們送只活的，讓弟兄們換換口味?！?br />
  那狍子在籠子里不安分，老想往外撞，蹄子把木籠子踢得砰砰響。阿澈摸了摸籠子，挺結(jié)實：“這么大老遠抬來，夠費勁的?！?br />
  “不費勁，”領(lǐng)頭的蠻族漢子咧嘴笑，露出兩排黃牙，“雪地里好走，踩著雪不陷腳?！?br />
  阿澈讓趙虎趕緊去庫房拿袋豆子，給他們當回禮。趙虎不樂意：“咱們的豆子是留著發(fā)豆芽的，給他們多可惜?！?br />
  “讓你去就去。”阿澈瞪了他一眼，“人家把活狍子送來，總不能讓人家空著手回去?！?br />
  趙虎嘟囔著去了，不一會兒拎著半袋豆子出來，塞給那蠻族漢子。漢子接過去，掂量了掂量，笑得更歡了，對著阿澈拱拱手，帶著人往回走，籠子里的狍子還在亂撞。

  “這狍子咋辦？”趙虎問，“殺了吃肉？”

  “先養(yǎng)著吧?！卑⒊赫f，“讓伙房老王頭找個地方圈起來，等李將軍來了再說?！?br />
  老王頭聽說有活狍子，顛顛地跑過來，圍著籠子轉(zhuǎn)了兩圈：“這玩意兒肉嫩，要是紅燒，肯定香?！?br />
  “別光想著吃?！卑⒊赫f，“先喂點草料，別餓死了?！?br />
  正說著，二柱子從外面跑進來，臉凍得通紅：“官爺，蠻族那邊有人來，說他們的水井凍住了，打不上水，想問問咱們這邊有沒有多余的水，分點給他們?！?br />
  “水井凍住了？”阿澈愣了一下，“這么厚的冰？”

  “說是井太深，從底下凍上來的，砸了半天砸不開?！倍诱f，“他們營地旁邊的河也凍透了，鑿冰窟窿也出不來水，說是冰太厚，鑿不動?！?br />
  阿澈往關(guān)外看，蠻族的帳篷那邊確實有人影在水井旁邊忙活，好像拿著鎬頭在砸冰。

  “咱們這邊的水井咋樣？”阿澈問。

  “咱們的井淺，天天有人打水，沒凍住。”二柱子說，“就是存水的缸里結(jié)了層薄冰?！?br />
  “讓弟兄們多燒點熱水，裝在木桶里，送過去幾桶?！卑⒊赫f，“再讓趙虎帶著幾個會鑿冰的弟兄過去，幫他們把水井砸開。”

  趙虎聽了，又老大不樂意：“咱們的人過去幫他們鑿冰？天這么冷，凍出病來咋辦？”

  “他們沒水喝，不也得凍出病來？”阿澈說，“上次人家還送柴火呢，這點忙咋不能幫？”

  趙虎嘟囔著不說話，阿澈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情不愿地去叫人。阿澈讓伙房燒了十桶熱水，裝在木桶里，又讓人扛著兩把大鎬頭，跟著阿木往蠻族營地走。

  到了水井邊，見七八個蠻族漢子正輪流用鎬頭砸冰，冰面被砸得坑坑洼洼，還是沒裂開。大首領(lǐng)蹲在旁邊，眉頭皺得緊緊的，見阿澈來了，趕緊站起來：“官爺，你看這……”

  “讓我們的人試試?！卑⒊汉斑^趙虎，“你們弟兄力氣大，來幾下?！?br />
  趙虎和兩個士兵接過鎬頭，掄圓了往下砸?！斑旬敗币宦?，冰面震了震，裂開道小縫。趙虎來了勁，又砸了幾下，裂縫越來越大，終于“咔嚓”一聲，冰面碎了，露出底下的水。

  蠻族漢子們都歡呼起來，圍著水井直拍手。大首領(lǐng)拉著趙虎的手，使勁晃：“謝謝，太謝謝了！你們的人真有勁兒！”

  趙虎被凍得手都紅了，咧嘴笑：“這算啥，以前在家砸過更厚的冰。”

  阿澈讓士兵把熱水桶卸下來，對大首領(lǐng)說：“這些熱水先給婦女小孩用，水井通了，趕緊多打幾桶存著，晚上別又凍上了?！?br />
  大首領(lǐng)連連點頭，讓媳婦招呼婦女們來提水。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提了桶熱水，往孩子手里的碗里倒了點，孩子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正看著，阿木跑過來說：“大首領(lǐng)讓去帳篷里喝熱湯，剛熬好的?！?br />
  阿澈擺擺手：“不了，還得回營呢。讓你們的人多注意，晚上把井蓋上點草，能擋點寒氣，不容易凍上。”

  大首領(lǐng)非要留他們，阿澈推辭不過，只好讓趙虎帶著人先回，自己跟著進了大帳篷。帳篷里，大首領(lǐng)的媳婦正往鍋里下玉米，香味飄得滿帳篷都是。

  “嘗嘗這個，”大首領(lǐng)給阿澈盛了碗玉米粥，“放了點糖，是上次你們送的那塊糖，甜得很?！?br />
  阿澈喝了一口，確實甜，還有玉米的香味。正喝著，帳篷門被掀開，一個蠻族婦女跑進來，手里拿著件東西，塞給大首領(lǐng)，嘴里說著啥。

  大首領(lǐng)接過來看了看，對阿澈說：“是西邊部落送來的，他們說謝咱們上次借的糧食，還說他們那邊鑿開了個冰窟窿，能打到水了，讓咱們要是缺水，去他們那邊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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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好?！卑⒊赫f，“都是鄰居，互相幫襯著，冬天就好過了?！?br />
  喝了兩碗玉米粥，阿澈起身回營。剛出帳篷，就見幾個蠻族小孩在雪地里堆雪人，用石子當眼睛，用樹枝當胳膊，堆得歪歪扭扭的，卻笑得開心。見了阿澈，都停下喊：“官爺，看我們堆的雪人！”

  阿澈笑了笑，點點頭：“堆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