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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京城暗巷的棋局

  小船靠岸時,正是寅時三刻。通州碼頭的晨露打在青石板上,泛著冷光,沈硯之三人裹緊粗布短褂,混在挑貨的腳夫里往城門走。阿澈數(shù)著城墻上的箭樓,心里像揣了只兔子——這就是京城,金鑾殿的琉璃瓦據(jù)說能映出十里地外的光亮,可此刻在他眼里,只有層層疊疊的灰色屋檐,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把這個戴上?!鄙虺幹畯膽牙锩鋈齻€黑紗斗笠,邊緣繡著極小的云紋,“進了崇文門,別抬頭看匾額,更別跟穿錦袍的人對視?!?br />
  阿竹把斗笠往頭上一扣,遮住半張臉,只露出鼻尖沾著的薄灰。她手里的菜籃子早就換了,此刻裝著半塊干餅和一卷麻繩,那半塊蓮紋佩被她縫進了袖口——沈硯之說,這東西在京城就像火把,能招來無數(shù)餓狼。

  城門校尉檢查得極嚴(yán),翻遍了阿澈的包裹,連鞋底都敲了敲。阿澈攥著衣角,指節(jié)發(fā)白,直到聽見校尉嘟囔“又是些闖關(guān)東的窮酸”,才松了口氣。進了城,沈硯之帶著他們拐進一條窄巷,巷子盡頭是間掛著“修筆”木牌的小店,門板上的紅漆剝落得厲害。

  “敲三下,停頓,再敲兩下。”沈硯之低聲道。

  阿澈剛抬手,門板就“吱呀”一聲開了道縫,露出雙渾濁的眼睛??辞宥敷疑系脑萍y,那人才側(cè)身讓他們進去,又飛快地閂上門。

  “沈先生,可算等著您了?!崩险哓E著背,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他引著三人穿過堆滿筆桿的堂屋,掀開后墻的暗門,“李大人昨夜還派人來問過。”

  暗門后是間石室,四壁點著油燈,映得墻上的輿圖忽明忽暗。一個穿藏青常服的中年男子正對著輿圖皺眉,見他們進來,立刻拱手:“沈兄,淮河那邊的火,燒得好!”

  “趙兄客氣了?!鄙虺幹露敷?,露出被煙火熏黑的下頜,“三皇子在通州碼頭吃了虧,想必此刻正在府里摔杯子。”

  趙衡是大理寺評事,專管刑獄,也是沈硯之在京城的眼線。他指著輿圖上圈出的紅圈:“你們看,這是三皇子的私宅,這是血樓總壇的位置,兩處只隔了三條街。更蹊蹺的是,上個月漕運司的賬冊,有七船糧草去向不明,簽收人寫的是‘內(nèi)務(wù)府采辦’,可內(nèi)務(wù)府根本沒接過這單子?!?br />
  阿澈湊過去看,見紅圈旁邊標(biāo)著個極小的“蓮”字,心里一動:“難道跟蓮紋佩有關(guān)?”

  沈硯之指尖點在“蓮”字上:“三皇子生母是蓮妃,十年前暴斃于冷宮,死前曾掌過半年內(nèi)務(wù)府。這蓮紋佩,怕是能調(diào)動她當(dāng)年留下的舊部?!?br />
  正說著,暗門外傳來輕叩聲。老者遞進張紙條,墨跡未干:“三皇子府剛遣了人去西郊白云觀,說是給蓮妃上香?!?br />
  “白云觀?”趙衡冷笑一聲,“那觀主是血樓的二樓主,法號清玄,一手鐵砂掌練得能碎青石。三皇子這是怕淮河的事敗露,想讓血樓動手了。”

  沈硯之將斗笠重新戴上:“阿竹跟趙兄留在這里,查那七船糧草的去向。阿澈跟我去白云觀?!?br />
  阿澈跟著沈硯之穿街過巷,才發(fā)現(xiàn)京城的路像迷宮。寬街兩旁是朱門高墻,掛著“尚書府”“將軍第”的匾額,轉(zhuǎn)進窄巷,就是低矮的土坯房,穿補丁衣裳的孩子追著瘦狗跑,墻角堆著半凍的白菜。

  “看見沒?”沈硯之低聲道,“這京城就像口大鼎,上面煮著山珍海味,底下燒的是百姓的骨頭?!?br />
  到白云觀時,恰逢早課。香客寥寥,幾個道童在掃落葉,青石板路上灑著水,映出三清殿的飛檐。沈硯之拉著阿澈在偏殿的香案前跪下,假裝祈福,眼角卻瞟著正殿——一個穿紫色道袍的胖道士正送個錦袍男子出門,那男子腰間掛著塊玉佩,形狀竟和蓮紋佩有七分像。

  “那是三皇子的伴讀,魏明?!鄙虺幹畬χ銧t喃喃道,“你去后院的柴房等著,我引清玄過來。記住,不管聽到什么,千萬別出來。”

  阿澈剛繞到后院,就聽見前殿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他扒著柴房的門縫看,見沈硯之不知何時換上了身月白長衫,手里捏著半塊蓮紋佩,正對著清玄冷笑:“蓮妃當(dāng)年給你的密信,還藏在三清像的蓮花座里嗎?”

  清玄的臉?biāo)查g漲成豬肝色,肥手猛地拍在香案上:“妖言惑眾!拿下這狂徒!”

  兩個道童抽出腰間軟劍刺過來,沈硯之側(cè)身避開,指尖彈出兩枚透骨釘,正中道童的手腕。清玄親自上陣,鐵砂掌帶起風(fēng)聲劈向沈硯之面門,卻被他用笛鞘架住——那支刻著《漕運令》的笛子,此刻成了武器。

  阿澈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忽然聽見柴房后窗有動靜。他轉(zhuǎn)頭一看,三個黑衣人正翻墻進來,手里的短刀在晨光里閃著寒光——是血樓的人!

  他想起沈硯之的話,握緊了腰間的劍。這把劍是在漕運船上撿的,劍鞘上有道裂痕,卻異常鋒利。黑衣人顯然沒發(fā)現(xiàn)他,徑直往正殿去,阿澈突然想起老船工哼的調(diào)子,鬼使神差地吹了聲口哨,正是《漕運令》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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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腳步一頓,阿澈趁機從后窗翻出去,繞到他們身后。為首的黑衣人剛要回頭,就被他用劍柄砸中后腦,軟倒在地。另外兩個反應(yīng)過來時,阿澈的劍已經(jīng)抵住了他們的咽喉。

  “說,誰派你們來的?”

  其中一個剛要咬舌,阿澈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個卻突然笑了:“小娃娃,你可知這觀里埋了多少死人?蓮妃的骨頭,就在三清殿的地磚下呢。”

  阿澈心里一震,手里的劍松了半分。就在這時,正殿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沈硯之的聲音:“阿澈,走!”

  他顧不上追問,反手將兩個黑衣人打暈,往正殿跑。只見清玄倒在地上,心口插著支透骨釘,沈硯之正用匕首撬開三清像的蓮花座——里面果然藏著個紫檀木盒,打開一看,是卷泛黃的布帛,上面蓋著蓮妃的鳳印。

  “這是蓮妃的遺詔?!鄙虺幹w快地將布帛塞進懷里,“三皇子不是先帝親生,他生母是南疆來的舞姬,當(dāng)年蓮妃發(fā)現(xiàn)后,就被他們滅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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