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威便是張猛的表字。

  軍人之間，相互稱字，再加上將軍二字，不僅表示尊重，還顯得更為親熱一些。

  張猛故意嘆了口氣，緩慢地開口說道：“過去朝廷也曾數(shù)次這樣說過，甚至還下達(dá)過太尉令，要求涼州為玉門關(guān)守軍補齊糧餉?？赡且仓皇钦f說罷了。

  “涼州地廣人稀，土地貧瘠，如何能有錢糧供養(yǎng)玉門關(guān)守軍？

  “這些年來，玉門關(guān)守軍都是自給自足，靠我敦煌張氏一族的捐贈，才能養(yǎng)得這五千守軍，也才能奉父命力保玉門關(guān)不破。”

  張猛的話中有幾層意思。

  其一便是朝廷之言不可信；

  其二便是他守玉門關(guān)和朝廷無關(guān)，只不過奉父命罷了。

  其三便是玉門關(guān)的守軍，雖然還在朝廷兵部名冊之上，卻已然變成他敦煌張氏的私軍了。

  聽完張猛的牢騷，馮可眼睛都瞇出一條縫來。

  “過去的朝廷如何，眾人皆知。然如今朝廷內(nèi)閣與兵部，卻是言出必行。屆時，不僅會足額補齊之前的欠糧欠餉，還會足額補足將這些年來敦煌張氏的付出。

  “待守衛(wèi)玉門關(guān)的治安軍組建完畢，叔威將軍不僅可以升官晉爵，麾下將士均可心退役歸鄉(xiāng)，從此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br />
  張猛的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兵部這是要剝奪吾之兵權(quán)？”

  青州出來的人，都是跟蔡成學(xué)的，自稱用“我”，而大漢其他區(qū)域的人，現(xiàn)在還是用“吾”。

  “哈哈哈哈——”

  馮可、吳畏、李莽等人都大笑起來。

  “叔威將軍多慮了。如果叔威將軍愿意掌兵，護民軍任一軍團隨你挑選，軍職則為副軍團長級別，相當(dāng)于大漢的四鎮(zhèn)將軍，遠(yuǎn)遠(yuǎn)高于叔威將軍當(dāng)前的‘玉門關(guān)校尉’之銜。

  “叔威將軍若不愿再行掌兵，亦可入兵部任職，起碼侍郎一職。且家眷全部同行入京，由兵部分配居住的宅院。

  “若是叔威將軍連做官都沒有興趣，也可還鄉(xiāng)休養(yǎng)生息，并由朝廷封侯?！?br />
  “封侯？”張猛震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他大哥繼承了其父張奐的爵位，也是大漢侯爺。

  如果他再封侯，豈不是一門雙侯？

  自古以來，一門雙侯便極為罕見。

  除了六國之中滅其五的王翦、王賁父子，便是禍亂大漢的樊氏一門的樊噲與呂媭夫妻二人了。

  就連功高蓋天的蒙驁、蒙恬、蒙毅父子三人，都沒有如此殊榮。

  張猛晃了晃腦袋，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又往嘴里灌了一尊酒，才抬眼問道：

  “兵部為何獨寵張氏一族？”

  馮可笑而不語，馮可身側(cè)的吳畏則開口說道：

  “與張氏無關(guān)。大漢推行新制，誰對大漢有功，誰便有資格獲取爵位。只不過大漢將廢除爵位世襲，只恩寵有功之人。

  “叔威將軍奉父命堅守玉門關(guān)十?dāng)?shù)年，本就是功。如果再脫離安漢軍，不再與反賊為伍，亦可算上一功。

  “兩功疊加，雖然還達(dá)不到封鄉(xiāng)侯的條件，但封亭侯也足夠了。”

  吳畏的“安漢軍”三字剛剛出口，張猛的臉色就已經(jīng)變了。

  他猛地站起身來，指著馮可、吳畏、李莽等人，哆哆嗦嗦地說道：

  “汝……汝……等知安漢軍？”

  馮可、吳畏等人相視一笑。

  “何止只知安漢軍？涼州賊首李合、張繡、馬超、李暹，雍州匡漢軍賊首裴茂、韋端、蘇則、劉辟、龔都、樊稠，包括那些參與了雍凉兩州叛亂的世家大族，盡在掌握之中矣?！?br />
  馮可話語雖輕，可聽到張猛耳中，不異于晴天霹靂，炸得他腦子“嗡嗡”的。

  “汝……爾……爾等去西域是虛言，真……真正……真正的目的……目的是……是要引入暗里叛亂之人？”

  張猛此時什么都明白了。

  征西軍團哪里是要去收復(fù)西域。

  他們就是想以此來引出所有想反叛之人之族，然后再從玉門關(guān)殺入涼州，一網(wǎng)打盡。

  而征西軍團來玉門關(guān)，就是來關(guān)門的。

  同時，兵部必然非常有把握控制住雍凉五關(guān)，也就是函谷關(guān)、武關(guān)、大散關(guān)、蕭關(guān)和玉門關(guān)。

  護民軍這是要關(guān)門打狗呀。

  張猛眼前冒出無數(shù)星星，大腦進入了眩暈狀態(tài)。

  李莽上前扶住張猛，又從他手上取下酒尊，嘴里還念叨著“可別掉在地上，那可是摔杯為號了”，然后扶著張猛慢慢坐下。

  “爾等是如何得知的如此詳盡？”張猛坐下后，先往嘴里大口灌酒，然后才迷迷糊糊地問道。

  “呵呵，恐怕你要先說說，是否愿意脫離安漢軍，是否愿意揭發(fā)那些叛亂之人吧？”馮可笑得很燦爛，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張猛面部扭曲著，嘶聲叫道：“吾只是答應(yīng)他們不讓任何軍隊由玉門關(guān)入涼州！”

  “哈哈……”馮可又笑了起來。“若非如此，你認(rèn)為你的頭顱還能在你肩膀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