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峽區(qū)委大樓的空氣，仿佛被注入了一種無形的、躁動的因子。走廊里，腳步聲比平日急促，低語聲在茶水間、樓梯拐角、甚至洗手臺前隱秘地流淌。每一道投向區(qū)委書記辦公室的目光，都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探詢和難以抑制的興奮。

  “聽說了嗎？省委組織部考察組昨天到玉河了！重點就是市里班子！”

  “板上釘釘了！秦書記這次肯定高升！副市長？還是直接進常委？”

  “我看是去省里！”

  “嘖嘖，破網清源、深改試驗、GDP翻番……這政績，全省獨一份！不升他升誰？”

  “區(qū)委辦那邊傳出來的，組織部談話名單都擬好了！秦書記排第一！”

  ……

  流言如同長了翅膀，在機關大樓的每一個角落盤旋、發(fā)酵，帶著篤定的口吻和添油加醋的細節(jié)。干部們見面時的笑容多了幾分深意，語氣里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提前量十足的恭維。就連食堂打飯的阿姨，看到秦風端著餐盤過來，都忍不住多舀了一勺紅燒肉，笑容堆滿：“秦書記，您多吃點！費腦子！”

  區(qū)委書記辦公室。

  秦風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前攤開著幾份文件：《長河聯合體二期項目環(huán)保評估報告》、《云峽教育集團化改革中期督導反饋》、《安全云峽智慧平臺與省應急系統(tǒng)對接方案》。他手里拿著一支紅筆，眉頭微鎖，在報告上逐行批注，筆尖劃過紙面，發(fā)出沉穩(wěn)而規(guī)律的沙沙聲。

  窗外的喧囂與躁動，似乎被那扇厚重的木門隔絕。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諝饫镏挥屑垙埛瓌雍凸P尖摩擦的聲音，沉靜得如同深潭。

  “咚咚咚?！鼻瞄T聲響起。

  “進?！鼻仫L頭也未抬。

  李浩然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夾，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書記，市委辦轉來的急件，關于全市防汛抗旱指揮部成員調整的通知，需要您簽批?！?br />
  “放這兒吧?！鼻仫L指了指桌角，目光依舊停留在眼前的報告上，紅筆在一個數據旁重重畫了個圈，批注：“此數據來源存疑，請農業(yè)農村局會同統(tǒng)計局重新核實！務必精準！”

  李浩然放下文件，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書記，外面……有些傳言……”

  秦風手中的筆頓了一下，終于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李浩然年輕而略顯焦慮的臉：“什么傳言？”

  “就是……就是關于您……可能要調動的事……”李浩然聲音更低。

  秦風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淡淡地問：“浩然，今天‘陽光監(jiān)督’平臺群眾投訴熱點是什么？”

  李浩然一愣，下意識回答：“是……是城北幾個老舊小區(qū)加裝電梯的糾紛，還有……紅旗路小學門口放學時段交通擁堵……”

  “處理進度呢？”

  “電梯糾紛，住建局和街道正在協調方案；交通擁堵，交警大隊已經制定了臨時管制方案，正在征求意見……”

  “好?！鼻仫L點點頭，重新低下頭，筆尖落在下一行，“通知住建局張局長和交警大隊王大隊長，下午三點，帶上解決方案，到我辦公室匯報。我要聽具體措施和時間表?！?br />
  “是！書記！”李浩然肅然應道，心中那點躁動瞬間被壓了下去。他看了一眼重新沉浸在工作中的秦風，輕輕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下午，區(qū)委常委會會議室。

  會議議題是審議《云峽區(qū)城市更新三年行動計劃（草案）》。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常委們正襟危坐。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絲不同于往常的微妙氣息。有人目光閃爍，不時瞥向主位的秦風；有人發(fā)言時，語氣里帶著幾分刻意的恭敬和謹慎；叢麗麗和周文則神色如常，眼神銳利地掃過草案文本。

  輪到分管城建的副區(qū)長發(fā)言時，他匯報完草案內容，話鋒一轉，臉上堆起笑容：“秦書記，這個計劃草案，我們反復打磨了很久，但總覺得還不夠完善。您看……是不是等您……等您那邊大局定了，再根據新形勢調整一下？免得……免得我們白費功夫……”

  這話一出，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風身上。

  秦風正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聞言，手中的筆停了下來。他沒有抬頭，只是用筆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張副區(qū)長，城市更新，關乎幾十萬云峽百姓的居住環(huán)境和生活質量。這是迫在眉睫的民生工程！不是可以等、可以拖的事情！”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后落在張區(qū)長臉上，眼神銳利如刀：

  “我的工作安排，是組織考慮的事。在組織正式通知下達之前，我一天是云峽的書記，就要為云峽的發(fā)展負責一天！”

  他拿起那份草案，聲音沉穩(wěn)有力：

  “這份計劃，問題不少！老舊小區(qū)改造資金拼盤方案不實！拆遷安置補償標準模糊！歷史街區(qū)保護與開發(fā)平衡點缺失！拿回去！重新調研！重新測算！下周常委會再審！”

  小主，

  “至于你擔心的‘白費功夫’？”秦風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為老百姓做事，永遠不會白費功夫！怕只怕，功夫沒下在實處！”

  張區(qū)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額頭冒汗，連連點頭：“是！是！秦書記批評得對！我們馬上整改！馬上整改！”

  叢麗麗適時接話，語氣干脆：“秦書記，城市更新刻不容緩！我建議成立專項督導組，我牽頭，住建、發(fā)改、財政、街道參加！倒排工期，壓實責任！確保計劃可操作、能落地！”

  “同意！”陳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