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積雪還未化盡，羊鎮(zhèn)政府大樓已是一片忙碌。秦風站在三樓會議室窗前，望著工作人員懸掛"中國共產黨羊鎮(zhèn)第十二次代表大會"的會標，紅色綢布在晨風中微微起伏。

  常務副鎮(zhèn)長叢麗麗抱著文件快步走來，藏青色西裝的領口別著黨徽："秦鎮(zhèn)長，各代表團分組討論地點已經安排妥當，這是最終版會議手冊。"

  秦風接過手冊，指尖劃過燙金封面上的黨徽浮雕。作為代理鎮(zhèn)長主持換屆選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程序的重要性："代表證和選票什么時候到位？"

  "縣印刷廠剛送來，我核對過了。"叢麗麗翻開手冊第三頁，"應到代表138人，實到136人，兩名外出務工黨員代表已提交書面請假。"

  走廊里傳來腳步聲，縣委督導組組長高建國帶著兩名工作人員出現(xiàn)。這位組織部長依舊穿著深灰色中山裝，胸前的鋼筆別扣閃著銀光："秦風同志，請帶我們檢查票箱。"

  在紀委委員趙鐵山的見證下，三人來到保密室。紅色木質票箱已經開封，高建國戴上白手套，仔細檢查內壁光滑度："這是2007年縣人大換屆用過的票箱，當年我負責貼封條。"他的手指撫過側面的檀木銘牌，上面刻著"青河縣第五屆人民代表大會"的字樣。

  上午八點三十分，國歌奏響。李衛(wèi)國站在主席臺正中，身后十面紅旗簇擁著金色黨徽。這位鎮(zhèn)黨委書記的匯報帶著秦腔特有的頓挫："……全年完成固定資產投資2.3億元，農民人均純收入同比增長17.6%，超額完成縣定目標……"

  秦風的目光掃過臺下。農民代表王德福戴著老花鏡逐字閱讀報告，袖口還沾著柑橘園的泥點；鎮(zhèn)小學教師代表張慧娟在重點段落畫線，鋼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最年輕的90后代表陳宇航舉著手機錄像，鏡頭不時轉向懸掛的"嚴禁錄音錄像"提示牌。

  "現(xiàn)在進行會議第二項，由代理鎮(zhèn)長秦風同志作政府工作報告。"

  大屏幕亮起柱狀圖，秦風解開西裝紐扣走上發(fā)言席。他的手按在深棕色講臺上，那里還留著前任鎮(zhèn)長茶杯燙出的印記："今年我們要實現(xiàn)三個突破——打通玉青公路二期工程，建成冷鏈物流中心，創(chuàng)建省級文明鄉(xiāng)鎮(zhèn)……"

  臺下響起密集的書寫聲。當提到"擴建柑橘加工廠需征地50畝"時，南山村支書王振國在筆記本上重重畫了三個問號；說到"改造危房37戶"時，民政所長老周扶了扶眼鏡，把數(shù)據(jù)抄送給后排的住建局干部。

  中午休會時，食堂特意準備了羊肉泡饃。秦風端著餐盤坐到企業(yè)代表那桌，聽見服裝廠老板在抱怨："招工補貼政策能不能延長？現(xiàn)在年輕人寧愿送快遞也不進車間。"

  "縣里文件規(guī)定截止到今年六月。"叢麗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她的筆記本攤開著最新政策摘要，"不過我們可以申請?zhí)厣a業(yè)扶持基金，這是上周剛下發(fā)的省廳43號文。"

  下午的分組討論在六個會議室同步進行。秦風走進第三代表團時，正撞見馬衛(wèi)國拍桌子："景區(qū)停車場收費方案我堅決反對！老百姓走親訪友還要交錢，這是什么道理？"

  "馬主席，收費標準是經過物價局核定的。"文旅辦主任擦著汗解釋，"游客車輛和本地車牌會區(qū)別對待……"

  "我建議增設兩小時免費時段。"秦風的聲音讓會議室瞬間安靜，"同時向各村發(fā)放免費停車券，具體配額按人口比例分配。"

  這個折中方案被寫入討論記錄。當記錄員準備用涂改液修改時，叢麗麗遞上紅色簽字筆："按規(guī)定需要代表簽字確認修改內容。"

  次日上午九點，進入核心議程。高建國站在鑲有銅制黨徽的主票箱前，聲音通過老式擴音器傳遍會場："本次選舉應發(fā)選票136張，實發(fā)136張……"

  監(jiān)票人趙鐵山舉起選票樣本："采用無記名投票方式，對候選人可以投贊成票、反對票、棄權票，也可另選他人。"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選票的防偽水印上，隱約顯出"青河縣委監(jiān)制"的篆體暗紋。

  秦風在"贊成"欄畫圈時，鋼筆突然不出水。他想起三天前檢查辦公用品的情景——叢麗麗特意給每位代表準備了英雄牌黑色墨水筆。

  計票環(huán)節(jié)持續(xù)四十分鐘。唱票員的聲音帶著方言特有的上揚調："秦風，贊成；秦風，贊成；馬衛(wèi)國，贊成……"黑板上"正"字不斷延伸，粉筆灰簌簌落在鋪著綠絨布的桌面上。

  當計票組長宣布"秦風同志獲得贊成票133張"時，會場響起掌聲。李衛(wèi)國抬手壓了壓："下面進行憲法宣誓儀式。"

  秦風面向國旗站立，左手撫按紅色封面的《憲法》，右手握拳高舉。宣誓臺兩側的盆栽綠蘿是新?lián)Q的，葉片上的水珠折射著晨光："我宣誓：忠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維護憲法權威，履行法定職責……"

  宣誓完畢，他轉身看向會場。最后一排的秋雨燕舉起手機，鏡頭焦點卻對準了墻上"為人民服務"的標語。叢麗麗正在整理需要交接的十七項重點工作清單，鋼筆尖在"冷鏈物流項目"下方劃出波浪線。

  下午的黨委會上，李衛(wèi)國宣讀新一屆政府分工："秦風同志主持鎮(zhèn)政府全面工作，叢麗麗同志負責常務工作分管財政、審計，馬衛(wèi)國同志分管農業(yè)農村……"

  會議室突然響起手機震動聲。秦風瞥見屏幕上的消息："德國TüV認證已通過，果醬生產線可以投產。"發(fā)信人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