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有床戲
“總之,”巴爾克甩甩手套,像在抖落什么臟東西,“工坊今天解散。你們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收拾私人物品?!彼D(zhuǎn)身時故意撞翻了托德的餐盤,里面的湯灑在地上,像灘新鮮的尿,“倉庫里的工具都是神圣的的私人財產(chǎn),誰敢多拿一件...…”
后面的話被淹沒在爆發(fā)的哭喊里,這就是工人的悲哀。
工人們沒有生產(chǎn)資料,他們只有嵌滿油漬的指甲、被鐵屑劃花的掌紋、和肺里終年不散的粉塵。
他們平日蹲在食堂角落,把面包掰成極小的塊,一邊嚼一邊咒罵工坊主生癌、咒罵鍋爐爆炸、咒罵工坊明天就燒成灰。
可當(dāng)真聽見“解散”兩個字,他們還是……
工人們逐漸聚集在緊閉的大門前,有人反復(fù)摩挲著工作服上被火星燙出的洞,有人開始小聲數(shù)自己的工齡。
“十四年零七個月”
“十二年”
“九年了”
沒有工坊...工人什么都不是...
緊閉的大門前,他們用無助的眼神,看著彼此,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他們不知道未來在哪里,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有面包充饑。他們曾經(jīng)以為,只要努力工作,就能換來安穩(wěn)的生活。但現(xiàn)實卻告訴他們,他們的命運,從來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權(quán)力面前,他們只不過是一群掙扎的螻蟻。
陽光從照在赫拉斯手背上,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抖。老赫拉斯發(fā)現(xiàn),自己最熟練的那個檢修姿勢,左肩抵著管道,右手食指輕敲閥門,此刻對著空氣做出來,竟像某種滑稽的舞蹈。
他慢慢蹲下來,從靴底摳出枚嵌進皺紋里的銅屑。這是三十年前他偷偷藏的最后一點"幸運幣",現(xiàn)在銅屑邊緣還沾著當(dāng)年掌心的溫度。
老人慢慢松開拳頭,讓那枚銅屑掉進污水溝。
他最后看了眼不再冒煙的煙囪,轉(zhuǎn)身向第三區(qū)最黑暗的巷子走去,那里有個黑市中介,一天給半個黑面包。
工作沒了,但人不能餓死,總得想辦法讓生活繼續(xù)。
老人佝僂的背影在石板路上拖得很長,像根被抽掉芯的蒸汽管道,空蕩地響著風(fēng)聲。
這一幕,在城中多處上演。風(fēng)聲里,夾雜著遠處同樣佝僂的腳步聲。
像有同一臺壞掉的放映機,把“失業(yè)”這片膠片,同時投到每一張開裂的幕布上。
有人把養(yǎng)了兩年的長發(fā)齊根剪下,捧到黑市秤盤上,換了半袋霉面粉。
有人把唯一一張床拆成木板,一路扛到集市。木板上還留著去年冬天孩子尿床的淡痕,他一邊討價還價,一邊用指甲去摳那些尿堿,最后換來一把面粉。
不是“袋”,不是“斤”,是“把”!
而太陽依舊高懸,像個冷眼旁觀的工頭,數(shù)著大地上不再冒煙的煙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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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透過半掩的窗簾斜斜灑落,金色的光斑斑駁地灑在床上,那團被子終于蠕動兩下,慢鏡頭似的浮出一張臉。
安特先伸出半截胳膊,在半空茫然抓了兩把,才揉開糊滿眼睫的霞光,跟著打了一個能把肺翻出來的哈欠。
“踏馬的……”他啞著嗓子低罵,“凍了一夜,真是自己找罪受?!?br />
事務(wù)所里很安靜,勞博不在,中午回來時就被雷微娜叫走了。
安特只隱約聽見一句什么“有床戲”,然后勞博就笑得像個二傻子一樣,屁顛屁顛地跟著她走了,連頭都沒回。
安特撇了撇嘴:“白癡,早晚死在她手里……”
“踏馬的白癡!”
安特抱怨著,穿上衣服來到客廳壁爐旁,為里面搖曳的焰火添加木柴,他把沙發(fā)推了過來,被溫暖的焰火熏烤著。
安特整個人陷進去,羽絨墊“噗”地一聲把他吞掉,
“污染源……”
安特輕聲呢喃著,他把指尖抵在唇邊,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咬,
“它到底想干什么……”
咔噠——
門舌彈開的聲響割斷了安特的思緒,熟悉的腳步聲。安特回頭,果然看見勞博,只不過,
“你這表情……”安特看著勞博那張被揉皺又強行攤平的臉,“被誰吃干抹凈后隨手扔進垃圾桶?”
勞博沒接茬,眼白里爬滿蛛網(wǎng)般的血絲,整個人透著一股榨干的灰敗。
他擺擺手:“別煩,我先去睡一會兒?!?br />
安特愣神,他見過勞博醉醺醺地唱歌,也見過他瘋狂的砍惡魔,卻從沒見過眼前這只被拔了刺的刺猬,委屈得幾乎縮成一團。
空氣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到底怎么了?”
安特放輕聲音。
勞博的背影陡然剎住,肩膀繃成一張拉滿的弓。安特幾乎以為下一秒就會聽見弦斷的脆響,或者說是哭聲更合適。
勞博突然折回來,一屁股陷進沙發(fā),用臀部的蠻力把安特往旁擠了半尺:“她說……‘有床戲’?!?br />
壁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