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再次呼嘯，卷起漫天灰燼。

  安特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蜷緊，沉默片刻，他低聲道：“很久以前……我也位列神座，對嗎？”

  女武神側(cè)首，發(fā)絲被風(fēng)拂起：“我無法給你絕對的答案，那段記憶已經(jīng)被遺忘?！?br />
  安特抬眼，目光穿過灰白曠野，落在天上的渾濁色塊上：“忘不忘無所謂。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我同屬舊日神靈，我能否把余火借你？哪怕抽干我，也總好過眼睜睜看你熄滅?！?br />
  女武神緩緩搖頭：“不行?！?br />
  “為什么？我是不死之身，絕對不會有事！”

  “因為我的力量與鏡世界早已糾纏成死結(jié)?！迸渖裉鹗?，讓安特看，掌心那道裂痕像一條不斷蠕動的活物，“我若借你之力而強(qiáng)，鏡世界亦會隨之膨脹。屆時，寒風(fēng)將更鋒利，草木枯敗更快，等同于親手掐斷自己最后的脈搏?！?br />
  她將掌心合住：“現(xiàn)在唯一的解法，是找到并摧毀污染源。它潛伏在武神城的血肉里，與鏡世界互為坐標(biāo)、互為錨栓。只有消滅它，這片夢土才會停止坍縮，我的神力才能重新流淌?！?br />
  話音落下，曠野的風(fēng)驟然拔高，吹得女武神殘破的披風(fēng)獵獵作響。

  “可我找不到它！”安特大吼，“我怎么樣才能找到它?。?！”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br />
  女武神的回答很輕，卻砸得安特耳膜生疼。

  “等個屁！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再想想后面還有夜之城，還有海洋里的迷霧，你跟我說可以等？”

  女武神垂眸，

  “哈莫妮狀態(tài)很好，她的夜之城即便是在黑夜，也再無惡魔敢露頭——她把黑夜煉成了自己的甲胄。至于金伯莉？她自有任務(wù)。”

  “什么任務(wù)？”

  安特追問。

  “不知道，那任務(w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等該想起的時候，自然會想起來?！?br />
  “王德發(fā)？”安特咂舌，“讓她做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任務(wù)？行，當(dāng)我沒問?！彼α怂︻^，把亂麻般的念頭撣開，重新開口：“那我這次——”

  女武神截斷他：“辦不到?！?br />
  安特愣了半拍，眉梢挑起：“我還沒說內(nèi)容，你就直接說辦不到？”

  “規(guī)則?！迸渖窠忉尩?，“我是一把鎖，也是一堵墻。病毒可以被我標(biāo)記、圍堵，卻無法被我憑空抹除。有些事——譬如凡人命運的走向、譬如城邦的暗潮——它們落在我的神權(quán)之外，只能任其生發(fā)，再等待免疫應(yīng)答?！?br />
  她垂下頭，

  “神靈本就是規(guī)則的具現(xiàn)，只能順著世界的發(fā)展。我能延緩衰敗，卻無法改寫劇本?！?br />
  “狗屎！”安特一腳踢飛腳邊的碎石，“那你把武神殿給我！給我所有的權(quán)限，我來干死它們！”

  “你想毀了這座城嗎？”女武神指著一株剛冒芽便枯萎的銀草，聲音冷得像霜刃，一字一句割在風(fēng)里，“你所看到的武神城，只剩半口氣。猛藥下去，不是救命，是催命?！?br />
  “所以？”安特咬肌繃緊，怒火在眼底翻涌，“就眼睜睜看它爛透？”

  “先清病灶。

  污染源是毒瘤，也是栓塞。拔了它，老城的心臟才能重新泵血；到那時，再猛的藥，也只是催醒生機(jī)，而非催命。”

  “可我找不到污染源啊啊啊啊啊！女武神大人?。。　?br />
  安特抓狂，吼聲在曠野上一圈圈蕩出去。

  “很抱歉，我也找不到?！?br />
  安特一口氣噎在喉嚨，噎得眼眶發(fā)紅：“……我怎么感覺你還不如布朗尼呢？拜托，你可是女武神啊……”

  “關(guān)于這一點，我只能說——他打不過我。”

  “廢話！”

  安特啐了一口，鞋底把碎石碾得咯吱作響。

  短暫的沉默后，女武神抬手：“好了，你該離開了?！?br />
  安特沒有開口，他只是靜靜地站著，站在小殿里，仿佛剛才的一切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

  踏馬的，就不該來，現(xiàn)在更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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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銅脊街，正午一點零五分，秋陽把街道照得發(fā)白。

  街道并不算寬，卻鋪著最新式的鑄鐵排水溝。兩側(cè)是帶玻璃櫥窗的成衣鋪、香料行和才裝上煤氣燈的書店，空氣里混合著新鮮出爐的奶油卷、黑胡椒與熱松脂的味道。

  吃完午飯的勞博和雷微娜并肩走在街上，勞博忽然低聲問：“這……算不算一場約會？”

  雷微娜仰起臉，面紗后的唇角一彎：“就吃了一頓飯，便算約會？”

  失望在眼底一閃而過，勞博的喉結(jié)動了動，發(fā)出一個短促的“哦”。

  雷微娜捕到這一點細(xì)微的僵硬，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猶豫。片刻的沉默后，她開口：“謝謝你，勞博。”

  “嗯？”勞博怔了半瞬，“謝我什么？”

  雷微娜搖頭笑笑，隨后，她上前半步，摟住勞博的手臂，兩個人繼續(xù)向前走：“你看看這街上，都有什么？”

  勞博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牽住腳步，他目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