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光透過藥廬雕花窗欞，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細(xì)碎的菱形光斑，空氣中浮動著薄荷與艾草混合的清苦香氣。蘇瑤指尖捻著株帶著晨露的紫花地丁，翠色的葉片上還沾著草葉碎屑，她將植株舉到阿竹和阿石眼前，聲音清潤如檐下滴水：“這就是‘認(rèn)藥’的關(guān)鍵?！?br />
  竹制藥案上早已擺好了兩束草藥，左邊是帶著白色絨球的蒲公英，右邊便是這株紫花地丁。蘇瑤用銀質(zhì)藥刀輕輕挑起紫花地丁的葉片，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它和蒲公英都屬于菊科，花期也相近，常有人采錯。但你們看 ——” 她將兩株草藥并排放置，“蒲公英的葉片是羽狀深裂，邊緣像被剪刀剪過似的細(xì)碎，而紫花地丁的葉片是長圓狀披針形，基部呈楔形，邊緣的鋸齒更圓潤些?！?br />
  阿竹連忙湊近細(xì)看，鼻尖幾乎要碰到草藥。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素色布衫，袖口挽得高高的，露出纖細(xì)的手腕。新鮮的紫花地丁葉片帶著水光的翠綠，葉片背面覆著一層極細(xì)的白絨毛，用指尖輕輕一觸，便留下淡淡的印痕；而旁邊的蒲公英葉片顏色稍淺，絨毛更密，斷裂處正滲出乳白色的汁液。“蘇瑤姐，它們的根也不一樣呢！” 阿竹忽然指著兩株草藥的根部說道。

  蘇瑤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伸手將紫花地丁的根須從濕潤的泥土中剝離出來：“說得好。紫花地丁的根是主根粗壯，呈圓錐形，表面是棕褐色，質(zhì)地堅硬；蒲公英的根則是紡錘形，分枝較多，斷面是白色的，嘗起來有微微的甘苦味。” 她說著便掐下一小段蒲公英根，遞到阿竹嘴邊，“你嘗嘗看?！?br />
  阿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咬了一口。先是淡淡的苦澀在舌尖蔓延，緊接著便涌起一絲清甜，余味悠長。她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炭筆和麻紙，飛快地勾勒起來。炭筆劃過紙面的 “沙沙” 聲中，阿石忽然一拍大腿：“我上次在后山采藥，就把這兩種弄混了！”

  眾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了阿石。這個皮膚黝黑的少年常年跟著藥農(nóng)上山采藥，手上布滿了細(xì)小的傷痕。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時候剛?cè)氪?，兩種草藥都只長了葉子沒開花，我看著葉片都帶鋸齒，就一起采了回來。結(jié)果藥農(nóng)伯一看就罵我，說我采的蒲公英里混了半筐紫花地丁，幸好沒拿去入藥?！?br />
  蘇瑤聞言笑了笑，轉(zhuǎn)身走到靠墻的藥柜前。那藥柜是老松木做的，已經(jīng)有些年頭，柜門上貼著泛黃的標(biāo)簽，上面用毛筆寫著各種藥材的名字。她拉開第三層抽屜，取出一小束曬干的紫花地丁，與新鮮的放在一起對比：“你們看，曬干后它的葉片會蜷縮，顏色變成黃褐色，卷成細(xì)條，但仔細(xì)看，邊緣的鋸齒痕跡還在。最關(guān)鍵的是，它的花萼是紫色的，就算曬干了也不會完全褪色，這就是分辨的依據(jù)。”

  阿竹連忙對比著觀察，新鮮的紫花地丁花苞飽滿，淡紫色的花瓣藏在花萼里，像一個個害羞的小姑娘；曬干的則顯得干癟，花瓣早已脫落，只剩下紫色的花萼緊緊包裹著花托。她在麻紙上畫下兩者的簡圖，左邊是新鮮的紫花地丁，標(biāo)注著 “葉片翠綠、花苞飽滿、主根粗壯”；右邊是曬干的，寫著 “黃褐色、葉片卷曲、紫萼留存”，還特意用炭筆加粗了 “紫花地丁，花紫色，治疔瘡” 這幾個字。

  “說起治疔瘡，我倒想起去年的事。” 蘇瑤將曬干的紫花地丁放回藥柜，順手拿起旁邊的瓷瓶，倒出一些黃褐色的粉末，“這是炮制過的紫花地丁末。去年村里張嬸家的孩子長了疔瘡，紅腫熱痛得厲害，我就用這藥末加雞蛋清調(diào)成糊狀，敷在患處，三天就消腫了?！?br />
  阿石聽得眼睛發(fā)亮：“那炮制紫花地丁有什么講究嗎？” 他之前只知道新鮮藥材要曬干，卻不知道還有炮制這一步。

  蘇瑤取來一個陶制的藥碾，將幾片新鮮的紫花地丁放進去，慢慢碾了起來：“炮制紫花地丁通常是曬干或陰干。新鮮的采回來后，要先除去雜質(zhì)，洗凈泥土，然后攤在竹席上曬干，不能暴曬，不然會破壞藥效。陰干的話要放在通風(fēng)陰涼的地方，大概需要七八天。炮制好的藥材要放在干燥的瓷瓶里，防止受潮發(fā)霉?！?她一邊說一邊轉(zhuǎn)動藥碾，陶碾與藥材摩擦發(fā)出 “咯吱” 的聲響，與炭筆劃過紙面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阿竹停下筆，看著蘇瑤熟練的動作，忽然問道：“蘇瑤姐，要是只剩下根莖，怎么分辨是紫花地丁還是蒲公英呢？” 她想起蘇瑤剛才說的，認(rèn)藥要能分辨根莖，心里便犯了嘀咕。

  蘇瑤放下藥碾，從另一個抽屜里取出兩段干枯的根莖，遞給阿竹：“你摸摸看，紫花地丁的根莖質(zhì)地堅硬，表面有明顯的縱皺紋，斷面是黃白色的；蒲公英的根莖質(zhì)地較脆，表面的皺紋更細(xì)密，斷面是白色的，還能看到放射狀的紋理。而且紫花地丁的根莖有淡淡的青草香，蒲公英的則帶點苦味。”

  阿竹接過根莖，仔細(xì)地摸了摸，又放在鼻尖聞了聞。果然，其中一段根莖堅硬，帶著青草香，另一段則較脆，有苦味。她連忙在本子上補充道：“根莖：紫花地丁 —— 堅硬、青草香；蒲公英 —— 質(zhì)脆、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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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石這時又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了自己采藥時的趣事：“上次我在懸崖邊發(fā)現(xiàn)一大片紫花地丁，正想采，突然竄出一只松鼠，嚇得我差點掉下去。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松鼠是在吃紫花地丁的種子呢！” 他說得繪聲繪色，還手舞足蹈地模仿松鼠的樣子，引得蘇瑤和阿竹都笑了起來。

  蘇瑤笑著搖了搖頭：“松鼠倒是比人會認(rèn)藥。紫花地丁的種子能清熱解毒，松鼠吃了大概是為了消暑吧。不過采藥的時候可得小心，尤其是在懸崖邊，安全第一。”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采藥也有講究，不同的季節(jié)采不同的部位。紫花地丁要在花開的時候采全草，這時候藥效最好；蒲公英則是花開前采葉，花開后采花，根要在秋季采挖?！?br />
  阿竹聽得十分認(rèn)真，把這些注意事項都一一記在本子上。她的麻紙已經(jīng)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除了草藥的形態(tài)、性味、功效，還有阿石講的采藥經(jīng)歷，甚至畫了松鼠吃種子的小插圖。炭筆的痕跡深淺不一，卻透著一股認(rèn)真勁兒。

  這時，藥廬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藥農(nóng)張伯的聲音：“蘇姑娘，我采了些新鮮的金銀花，你看看成色怎么樣？” 蘇瑤連忙起身迎了出去，阿竹和阿石也跟著走到門口。

  張伯肩上扛著一大捆金銀花，綠葉間點綴著白色和黃色的花朵，香氣濃郁。蘇瑤上前翻了翻，贊道：“張伯，您這金銀花采得正好，花朵飽滿，沒有雜質(zhì)。” 她轉(zhuǎn)頭對阿竹和阿石說，“金銀花也是常用的清熱解毒藥，和紫花地丁搭配，治疔瘡的效果更好。下次我再給你們講金銀花的認(rèn)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