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草木有靈
她背起藥簍,藥簍里的竹盒沉甸甸的,那是希望的重量。她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腳步輕快而堅定,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山林里的鳥鳴仿佛更加清脆了,風吹樹葉的聲音也像是在為她歌唱,慶祝她的收獲,也見證著她對草藥的這份執(zhí)著與熱愛。
桃木鏟再往下探時,忽然觸到個堅硬的東西。蘇瑤心里一動,放緩了動作。當她用鹿骨刀小心翼翼地剔開周圍的泥土,一枚銅錢的邊緣漸漸顯露出來。銅錢上的 “開元通寶” 四個字已經(jīng)模糊,但銅綠里卻透著淡淡的金光。這讓她想起師父說過的故事,早年間山里的藥農會在靈草旁埋銅錢,說是給山神的謝禮。她將銅錢輕輕撿起來,放在掌心時,竟感覺有微弱的暖意從銅片里滲出來,像是三十年前師父握著她的手教她認藥草時的溫度。
根須最深處忽然傳來細微的響動,蘇瑤屏住呼吸,看見一只通體赤紅的小蟲子正順著主根往上爬。那是守草蟲,專守著有靈性的草木。她想起師父曾說,守草蟲出現(xiàn),說明這株草已有了靈識。當年她在藥圃里發(fā)現(xiàn)過一只守草蟲,好奇地用樹枝去撥弄,結果那蟲子竟鉆進金脈草的葉心再也不出來,那株草后來就漸漸枯萎了。師父沒責怪她,只是將枯萎的草莖埋在桃樹下:“草木有靈,就像人有脾氣,得順著?!?br />
此刻守草蟲在根須上停了下來,一對復眼亮晶晶地望著蘇瑤,仿佛在打量她。蘇瑤慢慢松開握著桃木鏟的手,指尖在泥土上輕輕敲出三短一長的節(jié)奏 —— 這是師父教的,說是能讓守草蟲明白沒有惡意。果然那蟲子晃了晃觸角,轉身鉆進泥土里不見了,留下一道細密的蟲痕,像是在給她指引方向。
隨著土溝不斷擴大,金脈草的全貌漸漸展現(xiàn)在晨光里。主根粗如拇指,三條側根像三條金帶纏繞著野山參,而野山參的主根竟有孩童拳頭大小,須子上的珍珠點圓潤飽滿。蘇瑤的心怦怦直跳,這樣的金脈草纏著野山參,簡直是百年難遇的奇景。她忽然明白師父說的 “等” 是什么意思,不是消極地等待,而是像這株草一樣,在漫長的歲月里默默積蓄力量,甚至與其他生命相互成就。
三十年前那個清晨的畫面再次清晰起來。那時她蹲在師父身邊,看著他對著瘦弱的金脈草嘆息,忽然發(fā)現(xiàn)草葉上的露水掉進泥土里,竟在根須周圍暈開一圈淡淡的金光?!皫煾改憧矗 ?她指著那圈金光喊道,師父卻只是笑了笑,用手指在泥土上畫了個圈:“這是草在跟土地說話呢?!?后來她才知道,那是金脈草在釋放靈氣,只有生長了十年以上的老草才能做到。
蘇瑤從腰間解下紅綢帶,這是她每次采靈草時必帶的。紅綢上繡著的金線還是師父臨終前教她捻的,那時他已經(jīng)臥床不起,手指抖得厲害,卻仍執(zhí)著地教她如何將三根金線擰成一股:“丫頭,紅線能聚氣,別讓靈氣跑了?!?她將紅綢帶輕輕系在金脈草的主莖上,打結時忽然發(fā)現(xiàn),綢帶上的金線在晨光里亮了起來,與草葉上的金色紋路漸漸連成一片,像是有無數(shù)條金線在晨光里流淌。
當最后一鏟泥土被撥開,整株金脈草連同糾纏的野山參終于完整地露了出來。蘇瑤看著這株飽吸了日精月華的靈草,忽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的樣子。那時他躺在病榻上,呼吸已經(jīng)很微弱,卻仍抓著她的手說:“瑤丫頭,記住,采藥不是索取,是承接?!?當時她不懂,此刻看著金脈草粗壯的根莖,看著那些與山參糾纏的根須,忽然明白了 —— 所謂承接,就是明白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懂得對自然心存敬畏。
她小心翼翼地將金脈草和野山參一起挖出來,根須上還帶著濕潤的泥土。這時山風再次吹來,帶著遠處溪流的水汽,蘇瑤忽然聽見藥簍里的其他藥草發(fā)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在和這株新采的靈草打招呼。她想起師父說過,藥草之間是會說話的,就像人與人之間有情誼。
晨光漸漸升高,照在蘇瑤沾滿泥土的臉上,她的眼神里既有收獲的喜悅,又有對過往的懷念。她將金脈草和野山參小心地放進鋪著苔蘚的竹籃里,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一個熟睡的嬰兒。這時她忽然發(fā)現(xiàn),竹籃的角落里放著的那本藥經(jīng),封面上的字跡在晨光里仿佛活了過來,那是師父親手寫的 “草木有靈” 四個字,筆畫間似乎還殘留著他當年的溫度。
蘇瑤背起藥簍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露水已經(jīng)打濕了她的褲腳,冰涼的感覺順著小腿往上爬。但她心里卻是暖的,就像每次想起師父時的感覺。她回頭望了一眼剛剛挖藥的地方,那里留下一個規(guī)整的土坑,按照師父教的規(guī)矩,她在坑里埋了三粒飽滿的紅豆 —— 這是對山神的謝禮,也是對這株金脈草的告別。
山路上的霧氣已經(jīng)散盡,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蘇瑤的腳步輕快,藥簍里的藥草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在訴說著山里的秘密。她知道,這株金脈草將會救治一個垂危的病人,就像三十年前師父采的那些靈草一樣。而她,會像師父那樣,將這份與草木相通的情誼,一直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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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時,膝蓋已經(jīng)麻得失去了知覺。蘇瑤扶著旁邊的青岡樹干慢慢活動筋骨,目光掃過周圍的草木,忽然在幾步外的石縫里發(fā)現(xiàn)了異常。那里長著幾株葉片卷曲的植物,葉背泛著紫紅色的暈,正是治療外傷的紫背天葵。她走過去蹲下身,指尖剛要觸碰葉片,卻猛地縮回了手 —— 石縫深處藏著個小小的蜂巢,幾只黑黃相間的野蜂正趴在天葵的花瓣上休憩。
“倒是會選地方?!?她低聲笑了,從藥簍里拿出塊油紙,小心翼翼地蓋在蜂巢上方,再用樹枝將紫背天葵的根莖從石縫里撬出。這些草藥的葉片上還沾著蜂蠟,帶著股甜絲絲的氣息,和金脈草的清苦混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和諧。她將天葵放進藥簍的側格,又把油紙輕輕挪開,看著野蜂們重新飛回花瓣上,才背著藥簍往山下走。
山路旁的野薔薇開得正盛,粉色的花瓣上還掛著晨露。蘇瑤想起今早出門時,灶房里飄來的藥香 —— 那是給村西頭張屠戶熬的接骨藥,里面放了她上月采的續(xù)斷和骨碎補。張屠戶開春時從馬背上摔下來,斷了三根肋骨,是她每日背著藥簍上山采藥,又親手煎藥送到他家,如今總算能拄著拐杖走路了。
藥簍里的金脈草在顛簸中輕輕晃動,隔著棉布都能感受到那股鮮活的生命力。蘇瑤摸了摸竹盒的輪廓,想起鎮(zhèn)東頭的李寡婦。那女人的兒子生下來就有心悸的毛病,犯病時嘴唇發(fā)紫,渾身抽搐,前幾日她去診脈時,孩子的小手已經(jīng)涼得像塊冰。當時她就暗下決心,一定要找到最飽滿的金脈草,如今這株草藥,怕是那孩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山風突然變得喧囂起來,吹得松濤陣陣。蘇瑤抬頭望向天空,云層正在快速聚集,看模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