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西王母的蟠桃園

  長生，曾是三界眾生對蟠桃園最熾熱的渴求

  但踏入那偏僻的園林時，人們才明白，＂長生＂在此地擁有何等令人毛骨悚然的含義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甜香，甜得發(fā)膩，甜得讓人喉嚨發(fā)緊，像是腐爛的蜜糖混合著鐵銹的味道

  這并非哪吒記憶中蟠桃宴會上清冽的仙桃芬芳，腳下松軟的泥土在靴子下發(fā)出濕濡的擠壓聲，但低頭去看，哪里是什么泥土

  分明是暗紅色，正在微微搏動，還覆蓋著一層滑膩粘液的肉質(zhì)菌毯，它如同活物的皮膚，隨著某種深沉的、來自地底深處的脈搏而起伏

  抬頭，就是那些支撐著累累碩果的桃樹，它們粗壯的樹干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有些樹是介于木質(zhì)與血肉之間的質(zhì)感，深褐色的樹皮龜裂處，滲出淡黃色粘稠如膿的樹膠，緩緩滴落在菌毯上，發(fā)出

  滋、滋的聲響

  樹皮下的紋理，竟隱約可見暗紫色的血管脈絡(luò)在微微搏動，與土地的脈動同步

  而這種樹上的蟠桃

  確實是桃子形狀，卻碩大得驚人，表皮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半透明

  透過薄薄的果皮，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并非甘美的果肉，而是在緩緩蠕動的東西

  有的像是一團纏繞糾結(jié)的暗紅色肉筋，有的像是包裹在粘液中的巨大眼球，瞳孔渾濁地轉(zhuǎn)動著，還有的，則像是一顆顆正在在跳動的畸形心臟

  它們隨著脈搏收縮舒張，表面覆蓋著細密的，如絨毛般的黑色菌絲

  甜膩到令人窒息的氣味，正是從這些果實中散發(fā)出來的

  一陣詭異的，不成調(diào)的仙樂般的吟唱若有若無地飄來

  隱蓮循聲望去，順帶隱藏好，是幾位負責(zé)照料桃園的仙子，只不過不是那七仙女，又或者是在那外園的打理仙女，而是從沒見過的生面孔，她們也穿著飄逸的霓裳羽衣，動作也保持著優(yōu)雅的侍弄姿態(tài)

  但當她們伸出纖纖玉指去觸碰那些蟠桃時，她們的手指末端已經(jīng)異化成了細長又蒼白的章魚觸須

  觸須靈活地纏繞著果實，將那些搏動的精華被小心翼翼地注入果內(nèi)，或是采集滴落的膿液

  她們的容顏依舊美麗，但眼神空洞，瞳孔深處仿佛倒映著扭曲的星空和不可名狀的漩渦

  她們口中吟唱的調(diào)子，細聽之下，根本就是無數(shù)痛苦靈魂的低語和瘋狂囈語的混合體

  當然了還有一種樹，有數(shù)百株蟠桃樹姿態(tài)虬結(jié)，枝葉繁茂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它們的葉片并非清脆的綠色，而是一種墨綠近黑的顏色，葉脈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暗金的脈絡(luò)，微微搏動

  樹干更是奇詭，呈現(xiàn)一種深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樹皮褶皺深邃，紋路不像木質(zhì)，反倒更接近某種衰老皮膚的皺褶，還在極其緩慢地蠕動

  樹梢上也掛滿了累累的蟠桃

  它們碩大、飽滿，表皮是一種極不自然的，妖艷的粉紅色，光滑得沒有一絲絨毛，薄得幾乎透明

  陽光透過，能隱約看到內(nèi)里并非果核與果肉，而是一團濃郁到化不開的，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zhuǎn)的瓊漿

  那漿液呈現(xiàn)出瑰麗的金紅色，核心處似乎有某種東西在規(guī)律地搏動，將浩瀚的生命精氣一波波地推向外層，引得整顆果實微微震顫

  這哪里是桃

  這分明是一顆顆仍在母體內(nèi)孕育的、活著的胎盤

  那異香無孔不入，挑動著最原始的食欲與仙力對長生的渴望，但隱蓮沒那感覺，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何那些功參造化的大羅金仙，也會為這一枚桃子而折腰

  隱蓮用手輕輕掃過一片桃葉和一顆果實

  接觸果實的瞬間，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薄薄果皮下搏動的抗力，溫?zé)?、柔軟，充滿生命感

  有時力道稍重，那果實甚至?xí)偷匾豢s，內(nèi)部的漿液劇烈流轉(zhuǎn)，散發(fā)出更濃烈的異香，仿佛在表達不滿

  他甚至產(chǎn)生幻覺，聽到了一些細微的、滿足的呻吟或饑渴的低語，源自整片桃林

  而那些仙娥，她們?nèi)蓊伣^世，卻蒼白得毫無血色，眼神空洞，終日掛著僵硬的，模式化的微笑，她們會將每一顆似乎發(fā)育不良的小桃捧在手心，輕輕哼唱著不成調(diào)的古怪歌謠，那歌聲讓人頭皮發(fā)麻，神魂悸動

  同時，隱蓮開始聽到了聲音

  起初極細微，像是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響，又像是遠處瑤池的流水聲

  但漸漸地，那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它不是通過耳朵聽見的，而是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

  那是無數(shù)重疊的、饑渴的低語

  ＂……汁液…… ＂

  ＂……生長…… ＂

  ＂……更多……需要更多…… ＂

  ＂……陽光……靈炁……血肉…… ＂

  ＂……成熟……等待……奉獻…… ＂

  ＂……融為一體……永恒…… ＂

  這些低語并非天庭仙言，也不是任何已知生靈的語言，它們更接近某種本能的，原始的渴望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