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先是一笑，隨后小心翼翼道：“圣上，奴才也是這么一說啊，說得對不對的，還望圣上海涵......”

  劉端一皺眉，嗔道：“哪里來的如此廢話，朕方才已然恕你無罪了，還不快講？”

  何映這才雙膝跪倒，往上叩頭，朗聲道：“既如此，奴才斗膽了......萬歲，您這第一樁煩心事，奴才覺得當(dāng)落在北面。”

  說著，他跪著朝北方渤海州的方向指了指。

  劉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道：“你這刁滑的奴才，這還用你說，丞相跟沈濟舟的戰(zhàn)事持續(xù)了大半年了，這天下人不都在關(guān)注談?wù)摯耸旅?？這有什么好說的......”

  何映似有深意地淡笑搖頭道：“天下人皆關(guān)注北方戰(zhàn)事，圣上也如此......只是都為戰(zhàn)事之故，但關(guān)注的緣由卻并不相同......”

  劉端原本只是有些無聊，拿著這何映逗逗悶子，可是當(dāng)何映講出這句話時，他卻實實在在地吃了一驚。

  這黃門何映，果真厲害，他不過一個太監(jiān)，竟然能看透我心中所想......

  劉端面色如常，沉聲道：“哦？你這話說得倒是有趣，既然都是關(guān)注北方戰(zhàn)事，怎么朕就與天下人不同了？”

  何映不慌不忙道：“天下之人，蕓蕓眾生，大多數(shù)人就算關(guān)心北方戰(zhàn)事，也不過是在茶余飯后，多做談資，猜一猜是大晉丞相會勝，還是大將軍會勝，好事者，甚至做個賭局，壓些彩頭罷了......”

  “呵呵......何映啊，你這話說的有些以偏概全了罷，朕這大晉，千萬子民，都如你所言么？”劉端不置可否道。

  何映淡笑搖頭道：“非也，奴才方才說的是大部分人如此，還有一部分，便是立在朝堂之人和根基深厚的世家子了......他們與這蕓蕓眾生卻又不同！”

  “不同在何處？”

  劉端向前探了探身子。

  何映一字一頓道：“眾生者，蕭沈孰勝孰敗，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不過還是柴米油鹽度日罷了......而立于廟堂之人和世家子卻不同了。他們會密切注視著這戰(zhàn)局的走向。他們中心向丞相的，自然會鼎力支持，希望丞相勝；反之，心向大將軍者，自然也會不遺余力地支持大將軍，希望他滅了丞相......”

  他頓了頓，又道：“當(dāng)然，這些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劉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此話怎解？”

  “戰(zhàn)事無常形，今日勝，明日便有可能就敗了；反之亦然。所以奴才大膽猜測，這大半年來，丞相和大將軍一場交兵，把朝堂上的大人和世家大族們折騰得可不輕，他們會時時刻刻的關(guān)注戰(zhàn)事勝敗，簡直要操碎了心......”

  劉端聞言，想起那些朝堂大臣們的嘴臉，不由得有些厭惡。

  “今日蕭公勝了，支持蕭公之人定然因為高興，多吃幾兩米飯，明日沈公勝了，支持沈公的人，定然多吃幾卮酒。當(dāng)然，這是建立在沈蕭兩家互有勝負的基礎(chǔ)上的，一旦有任何一方形成了壓倒性優(yōu)勢的局面，那么這個微妙的平衡必然在世家和朝堂之人中打破......”

  何映神采奕奕，越說越顯得沉穩(wěn)而有章法。

  劉端稱奇之余，更是連連道：“好！好啊，何映，你倒是難得......講下去！”

  何映又叩首道：“一旦有一方獲得壓倒性的優(yōu)勢，支持他的那些世家和朝臣自然更加支持，而那些對立的世家和朝臣的態(tài)度，也會變得模棱兩可起來......甚至?xí)囂叫缘刈龀鲇行慕Y(jié)交取得壓倒性優(yōu)勢一方的動作來......”

  說著，何映朝劉端一拱手道：“圣上，說句實話，如今大勢在蕭，而那沈濟舟如今看來，翻盤的機會實屬渺茫啊......所以，奴才覺得，此時此刻，無論是祭酒郭白衣的府中，還是中書令君徐文若府中，甚至蘇凌那個不好堂的藥鋪，必然是門庭若市，他們?nèi)穗m都不在府中，但他們的書案上，那些原本心向沈濟舟的朝臣和世家的書信，定然堆得如山一般了?！?br />
  劉端聞言，忽地怒道：“無恥！這朝臣和世家，實在可惡！哪里還有什么氣節(jié)可言！”

  何映一笑道：“世人本逐利，何況這些一直在利益最中心的人呢？這也是人之常情，圣上倒也不必太過苛責(zé)他們......”

  劉端嘆息一聲，無奈道：“何映啊，你說的倒也是真的......朕便是想要苛責(zé)他們，可又能如何呢？”

  何映并未接話，又道：“可圣上乃是九五至尊，雖然也關(guān)注的是前方戰(zhàn)事，但自然與他們都不同......”

  劉端呵呵一笑道：“哦？那你說說，哪里就不同了......”

  何映道：“世人要不然對蕭沈孰勝孰敗只是做個談資，要不然便是希望他們某一方獲勝，而圣上您，卻是希望他們兩方，都不勝，一直焦灼下去，或者就算一方勝了，也是慘勝，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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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端頓時被戳中心事，忽地眼神灼灼的盯著何映，沉聲道：“大膽的奴才，那蕭丞相乃是朕欽命讓他討伐沈濟舟不肖的，你竟如此妄揣圣意，你可知罪！”

  何映趕緊叩頭，顫聲道：“奴才，萬死！萬死......”

  劉端忽地擺了擺手，顯得有些有氣無力道：“罷了，比你該死的人太多了......朕想讓他們死，可朕一個也殺不了他們......你本就是個奴才，朕也說過恕你無罪......你說說罷，朕為何希望他們兩敗俱傷？”

  何映這才正色道：“因為無論誰勝誰敗，于圣上來說，都沒有什么大的益處......只有他們兩敗俱傷，元氣不復(fù)，圣上才有機會......逞天地之威，徐徐圖之......所以戰(zhàn)局走勢，乃是圣上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