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絕望是什么？

  大長老曾經(jīng)以為是不給任何希望。

  但自那次之后，他才驚覺，原來的想法太過淺薄，與真正的狠絕比起來，不值一提。

  真正的絕望應(yīng)該是給了人希望后，再讓其發(fā)現(xiàn)，他曾經(jīng)的愿望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并且告訴他在短暫的清醒后，他將永遠(yuǎn)陷入無盡的騙局輪回之中——直至歲月的盡頭......

  “冥夜！不！冥夜你怎么樣？”

  桑酒顫抖著將倒地的冥夜抱起，再顧不得掩飾已魔化的手指，小心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跡。

  “逃......逃......”冥夜雙目迷離，仍在不斷地重復(fù)著這句話。

  桑酒感動于他對自己情深至此，心中一陣絞痛，又恨自己修為不夠，無法助他脫困。

  但同時，她心底似乎有道聲音響起，催促著她快逃。

  ——逃是逃不了的。九天之上無數(shù)仙兵虎視眈眈，絕不可能讓兩只魔逃走。

  是的，兩只“魔”。

  自冥夜“鐵了心”表示要保下桑酒后，天歡圣女便為戰(zhàn)神，不，應(yīng)該說是前戰(zhàn)神定了罪：

  “冥夜，你悖逆正道，已與妖魔無異，不，是更甚妖魔！”同樣的話，她在眾人面前原封不動地送還給她。

  冥夜腦海中亂成一團(tuán)，唯有一道清晰的聲音在催促他保護(hù)身后之人。

  他雙指并攏輕點眉心，以神紋磨碎的代價匯聚神力，想為身后之人爭得一線生機(jī)。

  他唇瓣未動，以神識對桑酒傳音道：

  “等我沖破包圍圈后，你便直接走，別回頭！”

  桑酒搖頭，雙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袖不愿放開。

  天歡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沉聲道：

  “戰(zhàn)神冥夜自甘墮落，與妖魔為伍，即日起，逐出上清神域，永生永世不得再返！”

  按理說她如今是沒有權(quán)力直接下這個決定的，但身旁卻無一人阻止，眾多仙兵也都噤若寒蟬。

  桑酒見狀憤怒地大喊：

  “天歡！你這個瘋子！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故意設(shè)計了冥夜！你還故意引我們來魔域，然后我們被魔氣侵蝕后……自相殘殺！

  你得不到冥夜，就不允許我們在一起，你才是真正的魔頭！

  啊啊啊?。?！——你害了我們漠河水族，我要殺了你！！”

  桑酒說著，魔氣上涌，情緒愈發(fā)癲狂暴戾。黑氣遮掩了面龐，怒意蓋過了理智，她竟然直接將冥夜反手拉到身后，準(zhǔn)備拼了命也要將天歡擊殺。

  天歡不緊不慢地抬手，身后的人會意遞來一只精致的錦盒。

  她打開錦盒，取出當(dāng)中一個小巧的金色鈴鐺，對著下方的焦急的冥夜慢悠悠喊了聲：

  “冥夜。”

  “叮鈴鈴——”

  冥夜眼中的防備與痛恨驟然一頓，閃過一絲清明。

  桑酒抓住牽住冥夜的手，對著天歡嘲笑道：

  “別叫了！冥夜已經(jīng)與我在一起了，他永遠(yuǎn)不會喜歡你的，你死心吧！”

  天歡撲哧一笑，又搖了一下鈴鐺。

  “叮鈴鈴——”

  桑酒直覺有什么不對，她捂著胸口，感覺胸腔內(nèi)癢癢的，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爬。

  與她十指相扣的冥夜卻比她反應(yīng)更大。他整個人猛地僵住，胸前突然開始劇烈起伏，猶如溺水求生者般大口呼吸。

  桑酒詫異回頭，卻見冥夜正用一種陌生的眼光打量著她。他皺著眉，眼尾發(fā)紅，不知是因為悲傷還是怒意。他的眼底，是她許久未見的避諱與疏離。

  “冥、冥夜？”桑酒不知為何有些心慌，她用力握緊冥夜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冥夜張開手指，有些不自然地地掙開了桑酒的手，而后用復(fù)雜的目光看向周圍。

  “醒了？”

  不遠(yuǎn)處傳來一道詢問，冥夜與桑酒看去，是不知何時已從云端落下的天歡與周平。而在天歡問出問題的瞬間，周平已經(jīng)“熟練”地布下了一道隔音結(jié)界。

  天歡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周平耳朵微紅，臉上閃過不自然。

  “你給我下了什么？”冥夜一語中的。

  那陣鈴聲響起時，他腦海中如迷霧、如蛛網(wǎng)般的束縛盡數(shù)褪去，讓他有了片刻的清明。這種感覺無法細(xì)說，如果非要形容，就像從一個沉甸甸的夢境中蘇醒。

  在那個夢境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清晰地印在他腦海。但他所言、所行、所思、所想皆如牽線木偶，不由他自己做決定。

  他有的，只是那個夢境的記憶。

  在清醒之時，恍然過后，他心中全是屈辱與......深深的恐懼。

  “什么時候？”他盯著天歡又問了一個問題，垂在身側(cè)的手不易察覺地發(fā)抖。

  “冥夜，你在說什么？”桑酒在他身旁小聲問道，她感覺有什么極度不好的事發(fā)生了，她不知道怎么辦，她甚至無法找到心中那股害怕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