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鐵衣抹了抹她同樣臟兮兮的臉，抹的是她眼眶里的淚水：“我很奇怪，那些老伯那么呵護(hù)你，為何不躲到他們家里去？”

  “我也奇怪??！”暮色抬頭看著寒鐵衣：“他們在家里跟這里完全是兩個(gè)樣子，不理我，不讓我進(jìn)門，還丟東西趕我，所以在村里我都不敢去找他們?！?br />
  寒鐵衣想笑又不方便笑，吐出了一句：“怪到極致。”然后又說：“那今晚還回去嗎？”

  “回?！蹦貉┛紤]都沒考慮，而且拉上寒鐵衣的手就往村里走：“我寧愿被賣掉，也不愿被狼吃掉?！?br />
  “狼？哪里有狼？”聽到有狼，寒鐵衣眼光一亮，停下腳步不走。

  天邊夕陽溫和，帶著紅霞慢慢下墜，那十二個(gè)怪老頭，趕著牛群早到了村口大路，竟然對還在野外的兩個(gè)小孩不聞不問。

  “狼！狼就在這里出沒啊，晚上都沒人敢出門?！比嗽谡f話，一雙小手死命拖拉寒鐵衣。

  “別急！別急！你要不要狼肉吃？”

  “不要，不要，狼吃過人肉的，餓死我也不吃狼肉?！?br />
  寒鐵衣被她拽著往村走了十幾步，干脆就抱起了她：“我們把狼肚子扒拉掉，只吃狼肉不就行了？”

  “爺爺們的武功很厲害，都不敢在這里逗留。他們說你吹牛，現(xiàn)在我也相信了?！蹦貉┫褚恢挥巫叩谋诨?，彎腰去摸寒鐵衣的褲頭，沒摸到刀，卻摸到一根小鐵管，舉在手中說道：“快回家吧！我可不想看著你被狼吃掉。明天我跟買我的人多討一兩銀子送給你，算是今天你陪我的酬勞?！?br />
  寒鐵衣奪過銅管插回腰間，然后放下暮雪，伸手去褲襠里一掏，掏出四錠五兩銀子：“我出價(jià)二十兩，你賣不賣？”

  看見銀子，暮雪眼中冒出燦若星星的光芒，突然像只閃電貂一樣伸手寒鐵衣褲腰：“哈哈……，還有一個(gè)；不對，好像是三個(gè)，噫？奇了，這三錠銀子的形狀好像不同。”

  暮色悄然閉合，黑暗披染大地，而打鬧中的暮雪完全忘記了時(shí)光，不知道危險(xiǎn)正在慢慢逼近。

  寒鐵衣在暮雪腋下一撓，癢得暮雪咯咯笑著縮回了手。

  “狼來了，你莫再鬧。”

  “騙人，狼來了怎么不叫？”暮雪側(cè)耳，郊野外只有習(xí)習(xí)晚風(fēng)。

  “月亮出來時(shí)，它們才會嗷嗚。”寒鐵衣從褲腿內(nèi)側(cè)摸出兩把匕首，飛速挖坑，快得像土撥鼠。

  “為何月亮出來才嗷嗚？”暮雪怪異地瞧著這個(gè)剛認(rèn)識半天的人，表面很正常，內(nèi)里卻比十二位爺爺還古怪。

  “月亮是它們的燒餅，咬了一口飛走了，所以每次見到月亮它們都要嗷叫。”洞已下去一米多深，挖的是‘T’字形。

  暮雪被惹得哈哈笑：“你盡會哄人開心，我吃的燒餅咋沒見過它飛？”

  “等你變成小母狼，你才有這法術(shù)?！蓖诘氖侵倍?，外窄內(nèi)寬，鉆進(jìn)去之后可以自由轉(zhuǎn)身。

  “變小母狼好呀！就不會再有人欺負(fù)我了?！毙⌒〉哪貉﹪@了口氣，似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一位老人：“快回家吧，莫再胡鬧了?！?br />
  直到此時(shí)，暮雪還沒感應(yīng)到狼群的跡象；而寒鐵衣已從風(fēng)中聞到了腥臭味，狼們在四五里遠(yuǎn)的地方半跑半走一路掃蕩而來。

  洞已挖好，寒鐵衣將暮雪抱進(jìn)坑內(nèi)，笑哈哈說道：“莫怕，咋來捉迷藏?！?br />
  躲在洞里，突然有種很安全的感覺，恐懼感離體而去。暮雪在黑暗中摸了摸，摸到那人的屁股，天真問道：“躲在這里，狼就找不到了嗎？”

  寒鐵衣打開她來掏銀子的手，她掙扎，他就將她的兩只小手腕死死箍住：“你伯母不是很兇嗎？看她們能不能兇過狼？我?guī)深^回去，瞧誰還敢賣你？”

  “真的嗎？”暮雪聽了極歡喜，隨即又轉(zhuǎn)為憂戚：“你說大話我雖然很喜歡聽，但是，我十三爺爺都被狼吃掉了，你還能厲害過他？”

  寒鐵衣沒回答她的話，趴在洞口往外眺望，狼群沒來這邊，而是悠哉悠哉小心翼翼走向村中。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的寒鐵衣，莫名扯開尖細(xì)的嗓音，一首低沉而又高亢的歌曲在夜空回旋：我低頭/向山溝/追逐流逝的歲月/風(fēng)沙茫茫滿山谷/不見我的同年……

  暮雪在地洞里說：“原來不是銀子，哥哥，這是什么東西？我咋沒有？”

  狼們抬頭往草地這邊看了看，卻沒過來，寒鐵衣就繼續(xù)發(fā)出長長的唱腔：我抬頭/向青天/搜尋遠(yuǎn)去的從前/白云悠悠盡情的游/什么都沒有改變……

  暮雪在地洞里‘咦’了一聲，喊道：“哥哥，真的抬頭了哇！不過不是我抬頭，是你抬頭?！?br />
  入村的狼們，終于從細(xì)碎的嗓音中分辨出草地那邊沒危險(xiǎn)；轉(zhuǎn)過身來，先是悠悠踱步，后是慢跑，緊跟著疾速狂奔，殺氣騰騰沖向這個(gè)膽敢挑釁的小玩意。

  驚天動(dòng)地的陣勢，卻讓群狼始料未及，距離目標(biāo)還有十余米時(shí)，莫名就倒下了七八匹親眷；到得近前，那顆露出地表的小腦瓜子又倏地不見。

  靠著嗅覺找到‘一’字地縫，原來那調(diào)皮搗蛋的小點(diǎn)心竟然蟄伏在地底；剛欲用爪扒拉，突覺腹部似被黃蜂蜇了一下。

  真是氣煞老狼了，憤怒，惱怒，一齊涌進(jìn)心頭，張開喉嚨就要痛痛快快罵上一回?？墒?，還沒罵出口，整個(gè)身體便轟然倒地，兇囂的氣氛被夜風(fēng)吹散，恢復(fù)了大地該有的安祥。

  寒鐵衣突然彎腰，捏住暮雪的兩邊嘴頰，將她提溜起來：“狼被我收拾了，要不要上去瞧瞧？”

  暮雪‘嗯嗯’幾聲，擺脫寒鐵衣，抬起雙手揉了揉腮幫子：“哪有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