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的風(fēng)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面漣漪漸平，內(nèi)里卻暗流洶涌。

  令妃表面上斥責(zé)了延禧宮的一眾宮人給在治療的紫薇看。

  等把紫薇送走后。

  令妃魏佳氏獨(dú)自坐在寢殿內(nèi)，銅鏡中映出一張蒼白卻依舊精致的臉，只是那雙慣會含情凝睇的杏眼里，此刻盛滿了不甘、怨毒，以及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白日的羞辱與皇帝的冷斥，如同冰水澆頭，讓她從自欺欺人的幻夢中徹底清醒。

  福家倒了，她在宮中的臂助少了一大截；皇上對她的耐心和情分，顯然也已消耗殆盡。

  若再不想辦法挽回圣心，莫說爭寵，只怕在這吃人的后宮里，連立足都難！

  十四阿哥這次“病”得蹊蹺，皇上雖未立刻發(fā)作她，但那冰冷的審視和拂袖而去，已是最好的警告。

  她必須抓住最后的機(jī)會！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 令妃喃喃自語，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她不能失去皇上的寵愛，絕不能！

  她還有孩子，還有家族，她不能像那些失寵的妃嬪一樣，在深宮中寂寂凋零。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妝臺前，打開一個(gè)隱秘的抽屜，取出一套素凈得近乎寒酸的月白色旗裝。

  這不是妃位該穿的料子和顏色，卻恰恰是當(dāng)年她還是魏貴人時(shí)，皇上第一次臨幸她后，賞給她的。

  那時(shí)，皇上撫著她的發(fā)，說她穿著這月白色，如同月光下的玉蘭花，清麗脫俗，我見猶憐。

  她又取出幾樣簡單的絨花首飾，對鏡細(xì)細(xì)描摹。

  粉黛施得極淡，刻意掩蓋了平日的嫵媚，突出幾分憔悴和脆弱。

  唇上只點(diǎn)了淺淺的胭脂，顯得毫無血色。她看著鏡中那個(gè)洗盡鉛華、楚楚動(dòng)人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初入宮闈、小心翼翼卻滿懷憧憬的歲月。

  “皇上……您還記得當(dāng)年的魏氏嗎？” 她對著鏡子，練習(xí)著最柔弱的眼神，最凄婉的語調(diào)。

  她要賭，賭皇上對舊情的一絲留戀，賭男人對柔弱女子天生的保護(hù)欲。

  夜色漸深，乾清宮的燈火依舊通明。

  乾隆剛處理完一批緊急奏折，正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心中煩躁未平。

  白日延禧宮的事，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厭惡后宮這些爭風(fēng)吃醋、甚至不惜拿皇子健康作伐的手段！

  令妃……她何時(shí)變成了這般模樣？

  “皇上，令妃娘娘在宮外求見，說……說有要事稟報(bào)?！?貼身太監(jiān)吳書來小心翼翼地通傳。

  乾隆眉頭一皺，語氣不悅：“她又來做什么？朕不是讓她在延禧宮好生反省嗎？”

  吳書來低聲道：“娘娘……娘娘穿著甚是素凈，眼睛紅腫，像是哭了許久，只說想見皇上一面，陳情辯白?！?br />
  素凈？哭了許久？

  乾隆心中一動(dòng)，白日里令妃那副驚慌失措、淚如雨下的模樣浮現(xiàn)在眼前。

  他沉吟片刻，終究揮了揮手：“讓她進(jìn)來。”

  殿門輕啟，一道纖細(xì)的身影緩緩走入。

  在通明的燭火下，乾隆看清來人，不由得微微一怔。

  眼前的令妃，褪去了往日妃位的華服珠翠，只著一身半舊的月白旗裝，發(fā)間簪著幾朵不起眼的絨花，臉上脂粉未施，顯得蒼白而脆弱。

  她低眉順眼地跪下行禮，聲音帶著哽咽后的沙?。骸俺兼狄娀噬稀！?br />
  這身打扮，這副情態(tài)……乾隆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那個(gè)在御花園角落里偷偷哭泣、被他偶然發(fā)現(xiàn)的小貴人魏氏。

  那時(shí)，她也是這般素凈，這般楚楚可憐，激起了他無限的憐愛。

  “起來吧?！?乾隆的聲音不自覺地緩和了些，“這么晚了，有何事非要此刻見朕？”

  令妃并未起身，反而以額觸地，泣聲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教奴無方，致使永璐宮中混入不妥之物，讓皇兒受苦，讓皇上憂心，臣妾罪該萬死！”

  她哭得肩膀聳動(dòng)，真情實(shí)感倒有七分，剩下的三分，是精心算計(jì)的表演。

  “教奴無方？” 乾隆冷哼一聲，“朕看，是你治宮不嚴(yán)！那‘夢甜香’是怎么回事？永璐身上那些紅疹，又是怎么回事？你當(dāng)真一無所知？”

  “皇上明鑒！” 令妃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乾隆，那眼神充滿了委屈和無助，“那香……確是內(nèi)務(wù)府份例的安神香，臣妾用了許久，從未出過差錯(cuò)。定是底下哪個(gè)黑心的奴才，見臣妾近日失于察查，做了手腳！臣妾已將那經(jīng)手香料的宮女捆了，等候皇上發(fā)落！至于永璐身上的紅疹……臣妾白日心急如焚，未曾細(xì)查，是臣妾疏忽！但臣妾可以對天發(fā)誓，若臣妾有半分存心傷害皇兒之心，必叫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賭咒發(fā)誓，字字泣血。

  她知道，越是這種時(shí)候，越不能推諉，要將“疏忽”之罪認(rèn)下，但核心的“故意”之罪，必須堅(jiān)決否認(rèn)。

  乾隆看著她哭得幾乎暈厥的模樣，再看看她身上那刺眼的月白衣衫，心中的怒火竟消減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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