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坊·楊宅。

  “人去了哪里？”楊志廉逗著籠中雀鳥問。

  探子回報：“回將軍，寶安郡主去了升平公主府，哭求許久才進府，沒多久就被轟了出來。之后又去了明慧縣主府。”

  楊智廉笑了。

  “這對母女倒是會挑人去求。升平公主和明慧縣主都與東宮淵源頗深。一個與郡主有婚約，一個有師徒情意。縣主見她了？”楊志廉挑眉，轉(zhuǎn)身。

  “沒有，縣主府的管家根本就沒讓人進門。不過......明慧縣主也沒有揭發(fā)寶安郡主私逃出府的事！”

  “無妨，滿朝文武都以為明慧縣主是太子黨，只有圣人和咱家知道，劉縣主無黨。她心中裝著大義，不是個落井下石的人。所以，她說的話，圣人才愛聽。”

  “那此事還要不要報給東宮？”探子問。

  “舒王府那邊，東宮自己有人盯著呢！你只將廣陵王密會裴靜之的事遞到東宮就好！”

  “遵命！”

  探子退下后，籠中鳥兒吃了蟲子興奮地跳了跳。

  楊智廉看著鳥兒，悠悠道：“乖乖，這對父子也很有意思！做阿耶的被害到口不能言差點死掉，做兒子的竟充大度，要收買人心？有趣，實在是有趣！”

  秋日的終南山層林盡染，金黃的銀杏與火紅的楓葉交織成絢爛的錦緞。

  山間霧氣繚繞，宛如仙境。

  劉綽和李德裕的馬車緩緩駛?cè)肷侥_下的別院，云岫和靈霽跟在車后，象蹄踏在鋪滿落葉的小徑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這地方真美！”劉綽跳下馬車，深吸一口帶著松木清香的空氣，眼中滿是欣喜，“二郎，你家的別院竟藏在這樣的好地方！”

  仆從們開始搬搬抬抬。

  李德裕笑著牽起她的手，“這別院是阿耶早年置辦的，他喜歡清靜，常來此著書立說。如今正好便宜了我們?！?br />
  他指了指遠處的山林，“先稍作休整，明日我?guī)闳ゴ颢C，聽說這季節(jié)山里的獐子最是肥美?！?br />
  劉綽眨了眨眼，俏皮道：“我怕是要先帶上胡纓去揀栗子，若蘭的婚宴就在十月初八，她還等著我的糖炒栗子做甜點呢！”

  “別忘了，還有我們的婚宴！”

  李家的鐘南別院坐落于終南山麓一處向陽的緩坡上，背倚蒼翠山巒，前臨蜿蜒溪流，四周古松環(huán)抱，遠遠望去，青磚黛瓦掩映在斑斕秋色中，宛如一幅天然水墨畫。

  別院依山勢而建，門前一條碎石小徑蜿蜒穿過楓林，落葉鋪就金黃地毯。

  溪水自西側(cè)山澗流下，在院前匯成一泓清潭，潭邊設(shè)有一座六角涼亭，亭柱上爬滿枯藤，檐角懸著銅鈴，秋風拂過，鈴聲清越，與潺潺水聲相和。

  別院呈三進格局，雖不奢華，卻處處透著文人的雅致與實用。

  前院青磚鋪地，兩側(cè)栽著修竹與藥圃。角落一口古井，井臺磨得光滑，顯是常年使用。東廂是門房與仆役住所，西廂則改作了馬廄與象棚，云岫和靈霽正悠閑地咀嚼著新鮮的干草。

  穿過一道月亮門，便是主院。

  正堂懸著“靜觀齋”匾額，筆力雄渾，是李吉甫親題。

  堂前兩株老桂樹開得正盛，枝干盤曲如龍，樹下設(shè)石桌石凳，桌上刻著棋盤，顯然常有人在此對弈。

  主人家的書房和寢居便在此，另有一間小閣樓，推窗可見群山連綿。

  后院墻外是一片野栗林，是這幾年李德裕讓人移栽過來的。

  屋內(nèi)陳設(shè)簡潔而考究。

  正堂正中一幅《終南積雪圖》，下設(shè)紫檀翹頭案，案上供著青銅香爐，青煙裊裊。

  兩側(cè)書架堆滿竹簡與線裝書，墻角立著一柄烏木杖，杖頭雕成松鶴，是李吉甫登山所用。

  書房臨窗一張大案，堆滿輿圖、稿紙與算籌。

  墻上掛著一把古琴，琴尾刻“松風”二字，漆色溫潤。

  寢居里都是一樣的布置：素紗帳、青瓷枕，床榻旁的小幾上擺著一盞雁足燈，燈罩上繪著星圖。最特別的是窗下的暖炕，炕桌可升降，冬日既可伏案寫作，又能煨茶取暖。

  別院雖不常住，卻打理得一絲不茍。

  瓦片無一片殘損，檐下蛛網(wǎng)皆無，木柱門窗漆色如新，榫卯嚴絲合縫，毫無吱呀之聲。

  庖屋的灶臺擦得發(fā)亮，柴垛整齊碼在廊下，連水缸里的瓢都掛在固定位置。

  李德裕推開書房窗戶，山風裹著松香涌入。

  他回頭對劉綽笑道：“阿耶常說，這屋子‘有山野之趣，無市井之喧’——如今看來，倒是與你最相配?！?br />
  看著這既低調(diào)又不失格調(diào)的別墅，劉綽忍不住贊嘆：“不愧是趙郡李氏，連別墅都這么有品位！”

  李二見她喜歡，心中滿足，“這別院是阿耶親自設(shè)計的。小時候跟著他來過幾次，如今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不過，我那點繪圖做舊的本事也都是跟阿耶學的?！?br />
  次日清晨，李德裕換上獵裝，腰間別了弓箭，英姿勃發(fā)。

  劉綽力氣小，拉不動弓，就打算先騎上象、哼著歌、揀栗子。

  要想打獵，她只能用槍。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