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綽心中明白，火器的威力確實足以改變戰(zhàn)爭的走向，但她也清楚，這項技術(shù)如果被濫用，可能會給百姓帶來更加巨大的災(zāi)難。她需要謹(jǐn)慎地處理此事。

  “張將軍，您的誠意我心領(lǐng)了。烈焰弩和震天雷的確是我根據(jù)古籍所研制。”劉綽緩緩說道，“然火器之利，如雙刃之劍，用之不當(dāng)，或可釀成大禍。我造這東西出來，不過用以自保罷了，從未想過將它用到戰(zhàn)事中去。抱歉，我不能將其制作之法告知?！?br />
  張敬則聞言，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劉員外，你這是何意？張某雖然魯莽，但對大唐的忠心天地可鑒。這些火器若能配置到軍中，必能大大增強我軍的戰(zhàn)力，對抗外敵，守護邊疆，豈不是好事？劉員外高才，連硝石制冰這等日進斗金的法子您都可以進獻給朝廷，為何這火器的制法卻不能告知？難道您信不過張某？”

  劉綽嘆了口氣道：“將軍莫要誤會，我并非信不過將軍。硝石制冰之法不會傷及人命，這火器卻威力巨大，一旦流傳出去，落入不法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
  “你這還是信不過我啊····”張敬則急得臉紅脖子粗的，“在下可以對天發(fā)誓，只用這些火器來對付吐蕃人，絕不會把制作之法泄露出去。這還不行么？”

  吐蕃？那不就是西藏？沒人能理解劉綽的掙扎為難。

  如今，吐蕃和大唐就是兩個不同的國家。

  吐蕃非但不弱，還十分強大，趁著安史之亂，把河西和隴右給拿下了，甚至一路打進了長安城。兩國交戰(zhàn)多年，漸漸地大唐跟安西都護府和北庭都護府的聯(lián)系都被吐蕃給切斷了。

  她看過一個廣告片，白發(fā)將士守西域，她不是不為大唐那支駐守安西都護府的老年鐵軍扼腕嘆息，感慨落淚。

  她更敬佩趕走吐蕃人，讓河西地區(qū)恢復(fù)大唐統(tǒng)治的張議潮。

  可是，一旦告知了鳳翔府火器制作之法，火器就不可能真的只在鳳翔府與吐蕃的對戰(zhàn)中使用。邠州、寧州，甚至韋皋的劍南道，都一直在跟吐蕃交戰(zhàn)。

  這個問題，這些年，她思考過很多次。

  雖然冷兵器時代，戰(zhàn)爭也會死很多人?？涩F(xiàn)在沒有日內(nèi)瓦公約，如何才能保證火器不被用到平民百姓頭上去？

  雖然，此時大唐在對吐蕃的作戰(zhàn)中主要是抵御，鮮少主動進攻，一直奪不回失去的國土。吐蕃騎兵的強大，她也曾聽李二講過。

  但是她要做那個“奧本海默”么？她要做那個最早把火藥用于軍事的人么？

  她向往大唐，希望大唐的光輝燦爛可以持續(xù)更久的時間，可提前將火藥用于軍事究竟會怎樣改變歷史進程，誰又能知道？

  或許可以為大唐延命，甚至逆轉(zhuǎn)安史之亂以后國運的頹勢，再次擴充版圖也說不定。

  但也可能加速大唐的滅亡。

  她憎恨藩鎮(zhèn)割據(jù)，憎恨無休止的戰(zhàn)爭，可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誰能保證未來火器制造只在中央軍手中？

  若是讓藩鎮(zhèn)部隊掌握了火器的使用呢？那會不會變得更亂？是不是要死更多的人？

  誠然，早晚有一天，火藥都會被用于軍事，但她要做那個人么？未來世人提起她來，會如何評說？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句話，是她上輩子工作后才深有體會的事。

  “張將軍，此事事關(guān)重大。劉某需要好好想想。”她道。

  “這有什么好想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是唐民吧？你看著大唐百姓被吐蕃騎兵踐踏欺凌就不著急？”張敬則急得不行，開始了陰陽怪氣，“劉員外，你身在長安，養(yǎng)尊處優(yōu)，可曾知道邊境百姓的苦楚？吐蕃人每攻下一城，便屠戮百姓，掠奪財物，無惡不作。你難道就忍心看著他們受苦嗎？河西那邊的唐民被逼迫改穿吐蕃服飾，每年只有正月初一才能穿漢服祭祖。壯丁被擄為奴婢，耕田放牧，勞作不休。對年老者，他們動輒斷手鑿目，棄之街道。他們用不到你的冰，更用不到你的布。我們在前頭出生入死，你們在后頭醉生夢死的，怎么就不能體恤體恤我們的辛苦？”

  劉綽的眉頭緊鎖，她知道張敬則的話并非危言聳聽。吐蕃的殘暴她早有耳聞，她從小就喜歡看朝廷的邸報，又與李二多年書信往來，這些事又豈會不知。

  吐蕃在占領(lǐng)河西地區(qū)后，采取了較為激進的統(tǒng)治政策。他們廢除了唐朝的行政體制，代之以部落制，推行自己的官僚體制和等級制度，改均田制為“計口授田”，并推行吐蕃文化，強迫漢人改變原有的風(fēng)俗習(xí)慣。在吐蕃軍隊中，被俘的各民族唐人會被編入仆從部隊“溫末”。

  由封建時代的制度退化到奴隸制時代，舊唐民社會地位很低，根本無法融入吐蕃社會。

  亡國奴的日子不會好過。雖然大唐沒有亡，但對河西百姓而言，處境與亡國奴無異。他們沒有一日不盼望王師能攻打過去，讓他們重著漢家衣衫。

  可她要考慮的事，也不是張敬則能明白的。

  “張將軍，我是來巡查冰務(wù)的，不是來推廣火器的。一會兒，我還有公務(wù)要忙，您請回吧！”劉綽知道張敬則是急得口不擇言了，強忍住怒氣，找了個借口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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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張敬則又想追上去繼續(xù)問，又怕徹底惹惱了她，只好在身后抱怨，“這女人啊，就是小心眼。多大點事兒，至于這么不依不饒么？負(fù)荊請罪都不行！什么國之才女，還不是只顧巴結(jié)上官，眼里只有升官發(fā)財？百姓的死活啊，人家看不見！”

  劉綽腳步匆匆，心情卻愈發(fā)沉重。張敬則的話不斷在她耳邊回響，而她內(nèi)心的掙扎也越發(fā)激烈。

  她知道，自己在這個平行時空的大唐，做些超前的事情也沒什么。否則，一號公務(wù)員不會每次都那么配合她，更不會真的讓她帶著記憶重新投胎出生。

  因為硝石制冰之